上京城外战马嘶鸣，兵临城下。
玄凤一头青丝散落，合眼跪在皇家祠堂外。猎猎北风吹动她的衣角，腰间悬着的鸳鸯佩发出清脆的响。
一道清冽的男声打破了此时的庄肃，是她冷落了十年的皇后——萧清夜。
“陛下，北雁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臣护送您出宫吧。”
玄凤缓缓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还不走？”
“臣在等陛下。”萧清夜声音温柔又坚定。
“哼”玄凤冷笑一声，讽刺道：“等朕？萧清夜，你该恨死朕了才对，你当年文采登科，一举中的，本该前程似锦，朕忌惮你父亲手中的兵权，强将你纳进了后宫，还...冷落了你这么多年。”
玄凤说着，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曾经盛宠的江安城通敌叛国，以至于如今南辰朝沦陷。而为了制衡朝局，强娶的萧清夜在最后关头却留在了她身边。
人心难料，终究是时间验证一切，而她却什么都无法挽回。
“别哭了，凤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萧清夜蹲下身子将玄凤的泪擦掉。
玄凤抬眼看着萧清夜，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的瞧这个男人。一双多情桃花眼，眼角处还有一颗朱砂小痣，白玉般洁净皮肤，眉梢自带无边风月。
当真是一位美人。
玄凤自嘲的想着，若是自己能再活一回，定然不会折去他羽翼，囚他入深宫。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你走吧，朕在此与南辰共进退。”玄凤温柔的握了握萧清夜的手，而后无力的垂下。
彼时宫门已破，朱雀门外杀声震天。
萧清夜没有一丝慌乱，并肩与玄凤一起跪在祠堂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萧清夜紧紧握住玄凤的手，转头对玄凤笑了笑“既然陛下不肯走，那我便陪着你与这南辰朝共存亡。”
玄凤看着萧清夜，眼底闪过动容，旋即莞尔。
她潇洒一笑，对着祠堂中供奉的满殿神牌，朗声道：“列祖列宗在上，若我有来世，定不负萧清夜。”
她知道说了没有什么用处，国之将破，身之将死，这段荒唐的感情合该如同北风过境，荒唐的开始，凄凉的收场。
但是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玄凤十六岁登基，开民智，修渔利，万邦来朝，最后却因宠信小人而死无葬身之地。让她如何不恨。
冷落的一生的皇后，到了生命尽头却成为了唯一一个与她同生死的人。又让她如何不悔。
玄凤端起鸩酒的酒壶，为萧清夜倒上一杯。
“你与朕未曾喝过交杯酒，这最后一次便全了一世夫妻吧。”
萧清夜端起酒杯，眼波温柔，对玄凤道：“与陛下为夫妻，臣从未后悔，若有来世，我来寻你。”
南辰国国破，帝后饮鸩酒同死于祠堂前，北雁军队发现时，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北雁皇帝林炽有感于其情真意切，下令同葬于梧桐山。
生不能同处，死亦同穴。净土收敛余恨，有缘可待来生。
——
玉兰殿中香烟袅袅，芙蓉帐中春色正盛。
“陛下~，已经辰时了，您该上朝了。”一声清亮的男声附在玄凤耳畔，热气洒在皮肤上，激的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玄凤头痛欲裂，听见江贵君的声音，一瞬间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含情眼正风情万种的瞧着她。
玄凤瞬间愣住，她不是已经和萧清夜一起死在了皇家祠堂前吗？
怎么又出现在玉兰殿中？
江贵君看着玄凤呆愣着看着自己，有些奇怪，脸上仍不动声色：“陛下，您不认识奴了，怎么瞧得这样仔细？”
“今天什么日子？”玄凤一记眼刀甩在了江贵君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上。
“啊？”江贵君被那眼神吓了一跳，忙道：“今天是景成三年八月初八呀，陛下莫不是过糊涂了。”
江贵君说着就要贴过来。玄凤抄起枕头挡在了他们两人中间，她从前怎么没发现江贵君这么阴柔？
现在是景成三年，北雁军来犯是景成十三年。
玄凤敛眉想着，难不成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她神色定了定，那么一切不可挽回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她仍然是南辰的君主。
想到此，她定了定神色，掀开帐子从床上坐起来。
江贵君感觉今天皇上有点反常，见玄凤起来，赶忙要伺候穿衣。
玄凤见他赤裸着上半身，心里一阵恶心。这个江安城是自己上一世最宠爱的男人，他出身奴籍，是自己打猎时捡回来的。相貌柔美，也会讨自己欢心。她以为两人都是互相喜欢，却没有想到江安城竟然偷走了南辰的布防图，送到了北雁君主林炽手中。
想到此，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江贵君的手冷淡道：“安城回去歇着吧，朕去上朝，有时间再来看你。”
江贵君最会察言观色，他虽然不知道玄凤怎么过了一夜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但是能看出来她现在对自己极为反感。悻悻然收回了手，恭敬的送玄凤出了玉兰殿。
玄凤坐在鸾车上，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自己重生到十年前的事实。
慢着，十年前？
她还没有娶萧清夜！
“山锦!”玄凤叫住前面一个一身青衣的宫侍，她是玄凤身边的贴身侍从，从小与玄凤一同长大。十年后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故人回眸，犹如昨日。山锦一步步走过来，玄凤才觉得这次重生多了些真实感。
“陛下有何事吩咐？”山锦问道。
玄凤收敛了一下情绪，沉声问道：“萧清夜呢？”
山锦皱了皱眉，靠近玄凤道：“陛下，那萧清夜确实有些本事，之前给他使了这么多绊子，还是让他坚持到了今天的殿试，不过今日您主持，过不过都是您一句话。”
玄凤愣怔原地，才记起来今天是八月初八，南辰殿试的日子，也是今天，自己强行将北威侯之子萧清夜纳进了后宫。
山锦不明所以的看着玄凤愣神：“陛下？”
“嗯？”玄凤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山锦等她的后话。
“陛下别担心，您不是计划好了，若是他此次殿试实在出类拔萃就将他纳入后宫吗？”
玄凤想起来自己做的缺德事就后悔，把这样一个人才扔在自己的后宫里受冷落，真是造孽啊！
脸上仍不动声色道：“朕知道，让仪仗走快些，别误了时辰。”
山锦扶着玄凤到了紫鎏殿时，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玄凤一进来就看见站在一身月白色长袍的萧清夜立于朱红色的殿门中，像是朱砂上的一捧白雪，清艳之至，乌发黑眸，顾盼流转。
似是注意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萧清夜转过身来正与玄凤对视。
他慌忙躲闪开，但礼制不乱，撩袍跪下。此时内侍喊道：“陛下到！”
殿中的三女两男才反应过来，慌忙磕头行礼。
玄凤缓缓走到紫鎏殿中央，坐在正中，朗声道：“诸位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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