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
江南蓬莱山下有一刺客,天下无双,名震四方。据说他的剑法是美其名曰“天下第一快”,就连隐居泰山中有美誉曰“鬼才剑客”的吴才子和他一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但是从没有人见过他——因为大部分见过他的人一般都没有机会告诉别人自己见过这位剑客——所以坊间的人普遍认为这只是个传闻。
但传言中却有一条出奇的清晰:他只在子时出现。
酉亥日的子时,屋檐上一弯新月如钩。夜湿得深重,白日里才下过一场小雨的皇城看上去分外安静。忽而,皇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内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是他。他在袖中揽了一只苦李花,身上披着褴褛的外衣,脸上隐晦的笑容高深莫测。他全无传闻中快的样子,只是沿着墙,慢慢地,轻轻的走。
走到一处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抬手轻叩柴扉。
门开了,她看见他,欣喜地笑了。他拿出藏在袖中的苦李花,低声说:“生辰快乐。”
说完,他又走了,一如他轻轻的来。
女子刚想叫住他,却看见隔壁有人偷偷地张望。她慌了,喉咙中的警告还未喊出,只听的“叮”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那人立刻暴毙。她再看时,他已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轻轻的一句话:
“传闻不可靠,我并非浪得虚名。”
一夜之间,回春堂郑掌柜的儿子郑安要迎娶陌巷无名小女任然的事传遍了整个皇城。回春堂是全皇城最大、最繁荣的药店,任谁也不敢想如此尊贵的公子会娶一个地位卑微、无父无母的女子。今天的酉亥日是任然的生日,郑安大张旗鼓地为她举办了最豪华的生日宴,并宣布下个月的初一会是两人结下姻缘的日子。
宴席上,任然穿着郑安为她订做的蓝衣长裙,原本素雅明丽的脸在妆容的打扮下显得楚楚动人,恍若从蓬莱上下凡的仙女,但即便如此,仍有许多居心叵测的声音环绕着任然:“瞧她那可笑的样子……”“就是,毕竟是个粗人!”“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顿时,那几位低声讨论的太太惊叫了起来,原来是她们手中的瓷杯都不知怎的被打碎了,茶和酒撒了她们一身。她们一边怪叫着“扫把星怪晦气的”一边灰溜溜地走了。任然不禁抿嘴浅笑。她看向身边的一张桌子,只见他一身黑袍潇洒地饮酒,碰上她的目光,他微微扬手。任然看见他手中夹着些许铜钱,似乎在笑着。
任然也笑了,笑的舒心。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月亮同上一次一般残缺不全:初一快到了。
他轻轻的走在屋檐上,脚步却同上次不一样,寂静无声。他身穿一身墨黑的袍子,脸上傅着角巾。黑色的角巾将他帅气的侧脸勾勒得淋漓尽致,同时还把他本就乌黑的剪影添了浓厚的一笔。
到了染坊,他轻轻跳进天窗,寻找着红布。也许是发觉了有人闯进作坊,几名巡夜的将士匆匆赶来,手中的火烛一下子映亮了他的身子。他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帮我做一件嫁衣。”
“胡说!凭什么……?”
带头的守卫壮着胆子说,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一名将士便倒下了,殷红的血浸湿了首位的靴子。
“你是传闻中的蓬莱剑客?”守卫慌了,他急急忙忙地从最新制成的嫁衣中寻出一件,他看了看后点点头,带上嫁衣,轻巧地跳出来天窗,但只听“休”得一声,守卫射出一支箭擦伤了他的手臂。他皱皱眉拂去落在嫁衣上的血,转身略一挥手,剩下两名守卫也倒下了。
“碍事。”他说。
第二天初一的好日子,任然发现桌前多了一件嫁衣,嫁衣边有一份用小楷写成的笨拙的手稿,还有一只雪白的苦李花。
他没料到那支箭上有毒,还是剧毒。
任然在郑安的催促下出了门,泪水盈满眼眶。
今天,她是全城最美的人。但又从今天起,
子时再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