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鱼火锅，龙影起身结了账，眼看天色已经不算早了，于是干脆打了辆车，直奔归元寺。
等二人在归元寺门口下车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只有一点点余晖洒在大地上，在归元寺的瓦片上产生并不刺眼的反光。
陆离歌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归元寺五点关门，四点半就开始只出不进，现在游客应该走干净了。”
“嗯，”龙影点点头，轻车熟路地走到寺院旁的一颗大树下：“来，这儿没监控，还有树叶挡着，比较安全。”
“合着你都踩好点了啊。”陆离歌有些哭笑不得地跟了过来：“来这里多少次了？”
“三四次吧。”龙影估摸着到这来的次数：“虽然神力和神识都没了，但是感觉战斗直觉还在。潜意识就是觉得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说起来，你的“言灵●御空”能载人吧？”龙影问道。
“勉强能，不过肯定没你的“金龙赐福”方便。”陆离歌嘴唇轻动，吐出龙影听不懂的咒语，点点白光从她的体内涌现，簇拥着她缓缓浮空。
“放轻松。”
龙影才刚刚听见陆离歌对他说的话，便觉得身子一轻，被陆离歌两手各抓一边肩膀，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龙影看着自己肩头细皮嫩肉，看起来都不像是有力气的小手，有些语塞。
即使他知道陆离歌能把他拎起来靠的是灵力加持，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幻灭了。
好在，陆离歌没让他幻灭太久。在树荫的掩护下，二人一个闪身便跃过墙头，落入寺内。
“这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违法乱纪。”陆离歌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在外面时感觉没什么，等真正进来了，看着四周寂静无人，灯火昏暗的寺庙，就察觉到这次行动似乎是在干坏事了。
“跟我来，去找佛像。”龙影已经归元寺的布局图印在脑海里了，带着陆离歌专挑黑灯瞎火的没人小道走，七绕八绕了好大一圈，终于来到了供奉的佛像跟前：“到了。”
“帮我留意一下周围有没有人，”龙影咽了咽口水，他也有些紧张：“要是一不小心把哪个和尚招来了，赶快用“言灵●御空”带着我跑。”
陆离歌点点头：“好。”
“那我开始了。”
龙影花了大概十秒做心理准备，紧接着，冲着如来的佛像喊道：“如来，我是龙影！我有些有关我本源力量的事想要和你谈谈，能不能帮帮我！”
他的声音有些过大了，惊起了几只归巢的麻雀，在树梢间来回腾跃翻飞，带着树叶一同扇动，发出“哗哗”的声音。
远处屋舍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庙里的和尚也听见了什么，准备起身前来查看。
龙影和陆离歌如临大敌地环顾着四周，陆离歌身旁的白色光点如萤火般闪烁，随时准备发动技能撤退。
老实说，龙影并不知道失去了神力的自己是否还能联系得上如来。但相比起几乎完全不了解的真武大帝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庄周，如来已经是他最有可能找到的人了。
他只能来赌一把，赌赢了可以和这群神祇恢复联系，赌输了也不过是灰溜溜地原路逃回去。
所幸他赌赢了。
黄色的佛光从佛像上涌出，照耀在他们身上。佛光之中，一股淡蓝色的灵力如蝴蝶般翩跹而出，在瞬间便包裹住了二人的周身，带着他们消失不见。
龙影可太熟悉这股力量了。
庄周的神力。
两分钟后，两个和尚举着蜡烛，一前一后来到了佛像前。
“师兄，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阵亮光啊？”
“看到了。是不是有哪个游客留在寺里没出去啊？”
“可是，看方位，是这尊佛像发的光啊。”
“难道是——”
“佛祖显灵了？！”
两人慌不迭地跪下，口中不断地念叨着“阿弥陀佛”，磕头如捣蒜。
待龙影再一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海面之上。
周围有着一排排的波浪，一圈圈的涟漪，能看见脚底的鱼群，头上的水鸟，甚至能看清飞溅的泡沫与水花。
只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海面没有涌动，水鸟没有振翅，甚至连水花都没有落下。龙影踩在海面上，就像踩着一块巨大的固体模型。
这片海，是完全静止的。
一只长得像鲸鱼又像海豚的小兽，飞快地从天边游来，亲昵地蹭着陆离歌的脸颊。
陆离歌反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像撸猫一样在它的头上揉了揉，随即看向龙影道：“北冥海，庄老前辈构造的小世界。我当初就是在这儿踏上神阶的。”
“那这玩意就是鲲了？”龙影好奇地打量着趴在陆离歌肩头，满意地甩着尾巴的小兽。
“嗯，”陆离歌点点头：“在踏上神阶时就跟它混熟了。是个挺可爱的小家伙。”
“走吧，”龙影看向鲲游来的方向，在海天交界处有着一个红色的亭子：“庄老前辈应该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在北冥海内，距离似乎失去了意义。
在龙影动了“去亭子”的念头，并向前迈出一步后，看似远在天边的亭子竟然瞬间放大，出现在二人眼前。
亭内，庄周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没个正形地斜靠在楠木桌上，半躺着嗑着瓜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桌面上，堆着小山高的瓜子壳。
在看见庄周的瞬间，龙影与陆离歌同时躬身行礼道：“弟子参见庄老前辈！”
对于这位传道恩师，二人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嗯。”庄周坦然受了二人一礼：“起来吧。我这儿不讲这么多规矩。啊，瓜子吃吗？五香味的。”
“呃，刚吃完饭，不饿。”龙影站起身，这才注意到，亭子里竟然不止庄周一人。
正对着他坐着的，是位面目慈祥和善，但眉眼中透露出深深忧虑的和尚，正是如来佛祖。
坐在亭子另一侧的，则是一个面色冷峻，威武霸气的将军形象男子。他此刻正在抿茶，目光没有看向龙影，但龙影依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令自己畏惧的上位者气息。
而一左一右站在那位将军身后，没资格坐下的，竟然是张阡黎和嬴曌。注意到龙影的视线，张阡黎朝他眨了眨眼睛，算是打招呼。
最终还是如来先开了口：“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真武大帝。你的龙神剑的初代拥有者。”
猜到了。龙影在心里默默道。
“你倒也是坐的住。”真武放下茶杯，看向龙影：“事情发生了这么久，现在才来找我们。”
与龙影化龙后一样，他的眼睛同样是是竖瞳。只不过，相比起龙影，这双眼睛的震慑力更强，不怒自威。仅仅是被真武这样用眼睛盯着，龙影都感到有丝丝腿软。
这便是祖龙对龙族天生的压迫感。
“非常抱歉，是我没能守护好龙神剑。我不仅没有在远征中全身而退，甚至失去了所有的神力和本源力量，实在有愧各位的传承与教导。龙神剑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我体内，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感应到……”
“不是这样的！”龙影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陆离歌往身后一拽。
陆离歌上前一步，迎上真武的目光——即使她在真武的目光之下，身体同样会不自觉地颤栗：“他能在与荒族九帝的战斗中活下来已经够不容易了！他和海东青的战斗经验将是我们弥足珍贵的资料，你们就不要再怪罪他弄丢龙神剑……”
“真武，把你的视线挪开，别吓着我家俩孩子。”庄周瓜子也不磕了，瓜子皮随手一扔，朝着真武嚷道。
这是开始护犊子了。
“啧。”真武重新端起茶杯，移开了视线，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如来打着圆场：“龙影，陆离歌，你俩别紧张，没有人要怪罪你们什么，真武他就是长得凶，天生的面相吓人，看习惯了就好了。”
真的吗？龙影壮着胆子又瞄了一眼真武。
不行，还是腿软。
龙影迅速挪开了视线。
张阡黎分外无奈地叹了口气：“龙哥，你现在明白为啥我和嬴哥都要站他身后了吧？压根顶不住他视线的威压啊。”
真武稍稍偏了偏头，瞥了他一眼。
张阡黎立刻闭嘴了。
祖龙对龙族的压迫感比对其他物种更强。张阡黎，嬴曌和龙影这仨本源力量和“龙”挂钩的，基本上没谁顶得住他的目光。
“不过你也是，”如来看向龙影：“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们。”
“这不是今天才有机会和你们联系上吗。”龙影感觉自己冤啊：“你知道我为了跟你们联系上，去归元寺踩了几次点才找到机会翻进来吗？”
“说起来，”龙影疑惑了：“你们找我不应该很容易吗？为啥一直没哪个下级神官来联系我啊？我还以为自己因为神力尽失已经被你们放弃了呢。”
“这……”如来扣了扣他的光头：“我们想的是，你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消沉悲痛期，所以就干脆先不打扰你，等你自己调整好心态来找我们。”
“……”龙影的眼神很复杂。
“……”如来的眼神也很复杂。
“瞧你出的馊主意。”真武放下茶杯，瞪了一眼如来。
“就是。”庄周一挥手，淡蓝色的蝴蝶飞过，桌上的瓜子壳消失不见。他终于肯坐直了。
如来见他坐正了，以为庄周有什么事情想宣布，于是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庄周。
谁料，后者又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把瓜子，继续嗑了起来，还不忘白了自己一眼：“瞧你出的馊主意。我就说我徒弟心灵没那么脆弱。”
合着你刚刚坐正是因为瓜子磕完了啊？！
而且为什么一个两个三个的都不能理解我想要进行人文关怀的苦心呢……
如来叹了口气，把杂七杂八的想法都甩在了脑后：“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说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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