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桓一路小心谨慎地摸到一处大门紧闭的宅子面前,轻轻重重叩了好几下,等了一会,从门内传出一声轻响,“来者何人?”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少年的嗓音干净清澈。
大门微微开启,一位佩戴面具的人恭顺地候在一旁,“有请。”
屋内的院落十分昏暗,萧景桓跟着面具人走着,不住地打量四周。面具人打开房间的门,带着萧景桓走了进去。房间内微弱的烛光闪烁,萧景桓借着光看到一旁好几排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面具人停在货架面前望向萧景桓。萧景桓随手挑了一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而后,面具人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绕过书案,推开后方摆放书籍的书架,墙后出现一条通往下方的楼道。
“欢迎来到鬼市。”
整个宅子静悄悄的,幽幽地传来敲门声。面具人做了有请的姿势,萧景桓快步走入楼道,书架缓缓关上。
这条楼道起初还是昏暗,越往下走,越发明亮起来,隐隐地听到人群的交谈声。转过一个拐角,面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广阔的底下空间,灯火通明,道路两旁商人陈列着奇珍异宝,甚至还有点心摊位。来往的客人虽比不上繁华的元盛城街道,但此刻,半夜时分,竟有如此多的客人流连辗转于各个摊位前。在这里的人都佩戴着面具,萧景桓站在入口竟觉得有些恍惚。
“这位客人,一看就是新来的?”左手边摊位的一个中年男子热情地问到。
萧景桓点了点头。
“来买些什么?来看看大哥的摊位有没有想要的?要是看对眼了,卖得便宜些让你带走。”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揽着萧景桓走到自己摊位前。
“我来找一个人。”
“原是找人啊,找何人?”中年男子放下了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问米婆。”
中年男子似是短暂地愣了一下,而后指着远处的角落。萧景桓看过去,隐约看到有个大帐篷,他谢过中年男子,匆匆前往。中年男子望着萧景桓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走近帐篷才发现,周围的摊位与帐篷离得很远,似是被单独划出来的地方,帐篷外并无人,十分冷清,萧景桓有些迟疑地站在帐篷前。
“进来吧。”帐篷内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见已不容拒绝,萧景桓拨开帐篷的帘子,里面坐着一个老妇人,身旁还有个小童带着老虎面具。老妇人并未佩戴面具,她面容慈祥,头发花白,穿着素色的衣裳,就如一般的老人那样,她端坐在矮桌后,桌上摆放着一碗米。
问米婆笑眯眯地看着萧景桓,萧景桓有些局促,坐在矮桌前。身边的小童朝问米婆鞠了一躬,退出帐篷,静静地守在帐篷外。
“凡来问米者,不问至亲之人,不问枉死之人,不问无名无姓之人。你可知晓?”问米婆仍保持地端坐的姿势,只是脸上隐了笑意。
“你真的能通灵?”萧景桓紧盯着问米婆的眼睛,有些迟疑。
“问米需心诚,若无心,便请回吧。”
“我只是第一次来问米,有些好奇,我真的有很想见到的人。”
“何人?”问米婆抬眼看向萧景桓。
“监察御史之子萧景桓。”
问米婆抬起头,对上眼前之人的清亮的眸子,她笑了笑,“这是在戏耍老妇吗?老妇虽年老体弱,但这双眼未瞎,双耳未聋,萧公子还好好地存活于世。”
“这里只有我一人知道,他死了。”
“月娘,送客。”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派人打听打听,明天就会传出来萧景桓失踪的消息。他根本没有失踪,他已经死了。”
“我明天晚上还会再来拜访。”
萧景桓被小童推到帐篷外,问米婆没有再回话。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萧景桓开始找离开鬼市的路,遥遥望去,看到鬼市正中心有个茶水摊,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戴着相同的面具,与带自己进来的人戴的面具相同。有几位客人正跟着面具人不知去往何处。
“这位客人,您真是好眼力!这南红珠手串是这里的上等货。您瞧这成色,柿子红,多大气!您再瞧这品质,月牙型风化纹,一颗颗的个头大小均匀,能保存成这样的高品质南红珠手串极其罕见啊!”
“确实是不错。出价多少?”一个戴着面具的黄衣男子在手中端详着南红珠手串。
“实不相瞒,这种品质的老南红珠手串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在皇宫里也属稀罕物,今日客人真是走大运了!要价也不贵,原本是要一百两黄金,看你是新客,只要你八十两黄金。”
萧景桓被一旁的买卖声吸引,多看了一眼。这买家衣着奢华,腰间还挂着镶金的白玉佩,手中还把玩着南红珠手串。此手串在灯光的映照下尤其光彩夺目。
正当黄衣男子要出口时,萧景桓先出了声,“可否借我一看?我从未见过品质如此高的南红珠手串。”
“这位客人,这手串已经被他人看中,你可以看看我摊位的其他手串,都是上等货。”摊位老板的声音很是轻快。
“既然你想看,你便替我品鉴品鉴,瞧瞧这值不值八十两黄金。”黄衣男子将手串递给萧景桓。
萧景桓接过手串,映着灯光左看右看,随后发出一声轻笑。
“我看这手串倒是值八两银子。”
“这位客人,你若是不买东西,不要砸了我的生意。”摊主声音有些愤恨。
“这价值连城的老南红珠手串为何在你眼里只值八两银子?”黄衣男子追问道。
“听闻摊主说这是老南红珠手串,这手串看起来包浆丰厚,有油脂的厚重感,但色泽过于轻浮,不够厚重,而这摊位位置光不够亮,不易辨别,再看这风化纹,有些呆板,若如仔细观察纹路的缝隙,可以看到其间并没有包浆,而真品的纹路缝隙内包裹着浓郁的油脂。你们再看这南红珠孔内侧,包浆不自然,孔内磨损很粗糙,这是由于内侧没有被完全染色和打磨。”萧景桓滔滔不绝地说着,周围渐渐围了一群人。
“多谢兄台,受教了。”
萧景桓将假冒的老南红珠手串放回黄衣男子手中,黄衣男子退还给摊主,摊主怒气冲冲地指着萧景桓,扯着嗓子叫到,“你有没有规矩!黑市买卖全凭你情我愿,哪容得下你破坏生意!”
正说着,摊主身后冒出两个大汉,眼看要把萧景桓擒住,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几下就击退了大汉,挡在萧景桓面前。
“多谢。”萧景桓躲在黑面具男子身后。
“跟我走。”黑面具男子拉着萧景桓穿过人群,后面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消失,跑过几个拐角,出现了向上的楼道,往上走便走到了一个院子内。有几个小厮候在一旁,上前引路。
“这里是福来客栈。逛完鬼市的人在此歇下,明日一早再带着货物离开。”黑面具人出声道。
“原来如此。这位大侠看来十分熟悉这里。”
小厮将他们二人带到大堂,萧景桓和黑面具男子退还了面具。萧景桓这时才看到救了自己的人的样貌。这个男子眉如远山,目似刚星,薄薄的嘴唇微微泛红,俊美刚毅。
似乎是感到到萧景桓强烈的目光,男子转头看向萧景桓,低下头靠近他。
“萧公子,为何半夜出现在此?”
黑面具男子正是墨青,跟踪萧景桓来此的黑衣人。
“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