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不起眼的普通民宅内,一位华服的年轻男子被囚禁于此,他双目微闭,偏着头正昏迷不醒。
月光下,另一位长相俊郎的男子背对着华服男子,屏退左右,缓缓转过身。
“南梁九皇子,别来无恙。”
华服男子抬起头,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中无一丝诧异,倒透露着玩味。
“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你早就猜到是我了?”
“百井巷胡记铁匠铺胡奴堂,梨花巷悦来客栈店小二莫旭,此二人皆是北祁人。”
俊郎男子哈哈大笑,转瞬眼神变得锐利,“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听闻你近日在查沈府灭门案,可否有眉目?”
“你想知道什么。”九皇子从袖中抽出锋利的刀割破了捆绑的绳子,他转了转手腕,挑了舒服的姿势坐着。
“北祁二皇子。”
俊郎男子为北祁国的二皇子,名为夜君翊。三年前夜君翊奉命前来与南梁国商谈盟约,不料在南梁国遭到属下背叛而遇险,九皇子救下他,共同促成盟约的签订,称为元盛之盟,并在协议中设立“开市贸易”这一条件,南梁国与北祁国商人可在异国做买卖生意,并在南梁国与北祁国接壤的地区设立特别经济区,降低税收,促进两国经济文化交流。至此之后,两人便结拜为兄弟。
“你在怀疑我?你可知我为何偷偷潜入南梁国?”夜君翊的眼神晦暗不明。
九皇子挑了挑眉,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向夜君翊。
“我且问你,三年前,我在此遭遇不测是否也有你的参与!你是否为了达成合盟,不择手段!”夜君翊言语间有愤怒有怀疑也有心寒,他热切地凝望着九皇子,却又害怕听到答复。
“大哥,也在怀疑我?此盟约一出,造福多方百姓,这其中的益处难道大哥看不出?”
夜君翊走上前几步,语气终究是软了几分,“我只是想听到你的回答。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会相信。”
“我没有参与。”九皇子目光灼灼看向夜君翊,只是那眼神再不似从前那般赤诚。
似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夜君翊轻轻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傅元颢的肩膀,“好!好小子!还好没看错你!”
“二弟,沈府不是我的手下干的。我只下令将沈家小姐秘密带出,并未伤及分毫。那晚,灭沈府满门的另有其人。”
九皇子沉吟了一声,眼神中多了一丝异色,“大哥,你可能惹上麻烦了。”
“不知这幕后之人是谁?此人应是知晓我的计划,且权势不小,雇佣的杀手武艺高强,干净利落。”
“大哥莫急,我手中有诱饵,可引蛇出洞。”
夜君翊看着傅元颢,他这二弟平日里就想的透彻,不似他的年纪,他倒像是老谋深算的谋士,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结拜兄弟这三年来,他从未看懂过他。
“那便交与你处理了,你可知三弟在何处?好久没看到这小子了。”
“三弟他不见了,我正派人暗中寻找。”
“三弟发生了何事?”
“打探到三弟府上皆传是沈府灭门,让他受到刺激了,他平日与这沈珩交谈甚多,也颇为赏识沈珩此人,这对他打击应当不小,据说沈珩曾想将嫡女许配给三弟。不过,在沈家灭门的同一天,三弟的贴身侍卫曾言三弟落入池中昏迷不醒,醒来知晓灭门惨案后,言行举止怪异。我看此事疑点重重,三弟不应如此不稳重。恐怕这幕后之人,不仅针对沈府,也针对检察院。”
“三弟竟与这沈小姐有这般渊源?那我这做大哥的岂不是做了坏事!”夜君翊满面愁容,“若是让三弟知晓我曾派人掳走沈小姐,可如何是好?”
“大哥为何与沈家有过节?”
“我安插的探子无意间打听到三年前我遇险是因为这沈珩出谋划策,我便想掳了沈小姐,以此要挟沈珩打探当年真相,听闻沈珩爱妻女如命,如若真如此,也是给沈珩一个惩罚。”
“我从未听过此传闻,大哥怕是落入圈套了。幕后之人想借大哥之手除掉沈家。”
“沈府灭门后,我也知此事蹊跷,也曾派人清理现场,不可落下把柄,如今是百口莫辩。”
“说起沈小姐,倒还有个有趣的传闻。”夜君翊回想着。
“大哥可是想说,这沈家小姐有一国之母的命相。”
夜君翊的眼睛闪了闪,“正是,可惜没能见上一面。二弟,你将这沈小姐藏于何处了?也让大哥见见。”
“大哥的眼线真是遍布南梁国上下,这传闻只在宫内流传,并未传到民间。若非有和平盟约,怕是与大哥也要反目成仇了。”
“二弟安插在北祁皇宫的眼线也不少,既如此,找出细作也各凭本事。”
昏暗的室内,桌上歪歪斜斜倒着酒壶,地上还有摔碎的玉杯,一个男子披头散发斜靠在垫子上,眼睛半眯着,正举着玉杯一饮而尽。烛光微闪,男子将玉杯置于书案上,目光如冰,寒彻肌骨。
一个黑衣人进入房内,朝男子行了一礼。
“五殿下,属下未找到沈小姐的下落,九皇子与沈小姐于沈府双双失踪,属下在府内发现粉末状的迷烟残渣,应是被人迷晕绑走了。”
黑衣人顿了顿,“属下将粉末交与药铺掌柜,掌柜告知此种迷药国内并不产,倒是北祁的药铺商人会售卖。”
“北祁?”
“找,给本王继续找,再找不到就提头来见。若是找到本王的好弟弟,一定要好生照顾照顾他。”五皇子面色阴郁,重重拍了拍书桌。
“是,属下遵命。”
“墨青,你可有家人?”五皇子突然发问。
“五殿下,属下不知。”
“是本王糊涂了,当初救下你之时,你已失了记忆。你今日可曾去过普陀寺?”五皇子将身子压在书桌上,举起酒壶,续了一杯酒。
“属下查到沈府的崔嬷嬷原为谢家奴仆,在谢家之时,曾是谢府谢老夫人安排给沈夫人的贴身丫鬟。正巧沈小姐失踪当日,谢老夫人去往普陀寺,于是属下便只身前往,未及时向殿下汇报。”
五皇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墨青,“下不为例,退下吧。”
黑衣人走出房间后,回头望了一眼五皇子的方向,而后快步翻出了王府,消失在夜色中。
黑衣人翻入长公主府内,听闻郡主房内发出声响,他躲避来府内夜巡的侍卫翻身到屋顶上,揭开梁上的瓦片。
长公主为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名为傅婉宁,下嫁给一个探花郎池屹川,育有一女,称为淳阳郡主。圣上感念姐弟情深,赏赐无数,年年邀请长公主共同前往避暑山庄避暑。
房间内的便是这淳阳郡主,十五岁,已到待嫁年纪,还未长开就已妩媚多姿,杨柳细腰,一颦一笑就能勾了人心魂,偏脾气暴躁,一有不顺心就打骂下人是家常便饭,还不准府内人传出去。因此,她在外装的温柔贤淑,惹得年轻气盛的青年才俊日日惦记,茶饭不思,不顾身份地位的悬殊就想上门求亲。如今,淳阳郡主快要十六,长公主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长公主自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带着对池屹川也多了几分好脸色。
房间中漆黑一片,只看到一人在屋内踱步,嘴中念念有词,突然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而后沉默了很久,走回床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黑衣人盖上瓦片,离开了长公主府。此时已是宵禁,黑衣人穿梭于房顶上,突然发现有一处竹篓异动,不远处有一群巡查的官兵经过,黑衣人俯下身。自从沈府灭门案后,城内加强了巡逻,兵力增加了近一倍,光夜不归宿的赌徒就杖责了好几十个。
待巡逻官兵离开后,竹篓堆动了动,冒出一个头来。黑衣人在暗处观察,只见那人从竹篓堆中跳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东张西望地在巷子口探头,见街道无人,便匆匆忙忙离开了此处。黑衣人已看清了此人正是萧御史之子萧景桓,宵禁之时为何会出现在此,他悄悄跟上了萧景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