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身影

林泽鬼使神差地被派往G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是他第一次出差。G城是一线大城市，是旅游、经济和文化中心，甭提有多吸引人了。他在G城一个多月了，工作有条不紊，从一开始忧虑重重到稳住阵脚，现在完全进入角色了。这里的繁荣景象，不消说是他以往不曾见过的。在陌生的城市，他感到孤独，却也享受孤独。闲暇时，他穿行在人群里，在最热闹的步行街，吃闻名的小吃，逛各大景点，感受浓浓的文化氛围，也偶尔去看场电影，日子过得还真不赖。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他一直不都是这样过的吗？简单、自由、清心寡欲，远离烦忧，慵慵懒懒。他有时会因不公而鸣不平，因某人的悲苦而生怜悯之情，对于陌生人，常常给以力所能及的帮助，以此带来快乐。他不炫耀自己，他觉得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他为人低调，在他的观念里低调没有什么不好。QQ空间、新浪博客等并不上传照片，如果有也是加了密。他不公开美好的东西，偶尔只拿来与亲人或最好的朋友分享，仅此而已。在G城有一个大学同学，难能可贵，以前在校时常在一起，虽然没有推心置腹，却也偶尔联系，毕业后还未曾见过面。G城很大，优越性明显，F城根本无法相比，但在某些方面又各有千秋。同学与他相距甚远，几次相邀，因种种缘由未能如愿。他想，在离开G城前，不管怎样总要见下面，不能辜负了多年的同学之情。

一个周五傍晚，林泽下班慢悠悠地从大楼走出来，夕阳的余晖洒满整座城市，华灯初上，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下午闲暇时，他在网上查找了G城古香古色的街道、特色美食，下班后决定去逛逛，饱餐一顿。即使逛到很晚也无关紧要，第二天不用上班，他甚至想去独酌几杯。于是，他走在江边，走在街头，走入人群中。在热闹的人群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恐怕没有比这更为孤独的了。他有时笑着和小孩打趣，和陌生朋友攀谈几句，他并不惹人讨厌，言行举止得当，外表一看还算是正经人。两个异地来的老伴站在江边，望着对面美轮美奂的标志性建筑，心情激动。夜晚灯光闪烁，映着悠悠江水，城市展现出柔和可爱的一面。他们央求他帮忙拍照，他爽快答应了，并告之自己并不着急有的是时间，他们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他背着包，逛了很久，到了不曾到过的地方，吃喝玩乐，很是尽兴。他走远了，回去时坐上地铁，周五坐车比平时多了很多，他挤在人群里。地铁走过了三站，第四站刚停下来的时候，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突然一个身影从他眼前飘过，短短的几秒钟让她惊诧不已，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住了。“太像她了，难道真的是她吗？”等他晃过神来，想下车，却已下不去了。即便下去，也无济于事，她一定走远了，混在人群里，已无从找寻。过道上是流动的人群，他们在明亮的灯光下各自奔走。他有些晕眩，自言自语：“果真是她的话，这世界也太小了。她的QQ都是离线状态，应该早已不用了，给她留个言吧，或许会有奇迹。”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他告诉自己停止乱想，否则又要引来忧愁了，也就暂时把它丢在一旁。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一切显得明媚，他伸手把窗帘拉紧了一些，然后继续躺着。这时，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昨天看到的身影，不由得看了下QQ，希冀能收到回复，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顿时心里熄灭了所有的希望。他莫名地打开她的QQ空间，浏览起她曾经写过的心情日记、散文与诗歌，毕业后她只更新过四五回，然后销声匿迹一般死气沉沉了。他仔细看着，猛然发现每篇都有同一个人发表评论，关系非同一般，不觉引起他的注意，于是他请求加她为好友。令他万万也没想到的是，她就是苏紫云，之前朱南槿在他面前提到过她。她通过他的好友请求，很快她们便聊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林泽啊，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曾经追求过她.......你们没有联系了吗？”

“毕业后我和她失去了联系，我上个月来G城出差，昨晚在地铁站看到一个身影，实在太像她了——虽然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记得她的模样......因为好奇心驱使，所以想问问你。”他心急如焚，很想知道朱南槿的近况，可是还是耐着性子。

“不瞒你说，她就在G城。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我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你算是问对人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复：“三年前，我到G城见证她的婚礼，那时只觉得她风光无限，无比幸福，哎，谁曾想好景不长，她过得很糟糕，去年离婚了，真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苏紫云是一个话藏不住的人，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直入主题。令人不安的沉默后，或许考虑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才把她的近况和盘托出。

有时，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林泽得到她离婚的消息，为之骇然，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令他不解的是，心目中优秀的女神怎能过得不幸福呢？

最后，他向她要到了朱南槿的联系方式，可是他并没有直接给她打电话。他还没准备好，担心听到她久违的声音把持不住自己。他在微信里请求加她为好友，只等着她给予通过并回复。他神情恍惚，一整天都没有出去，除了中午到楼下用餐。他思绪万千，往事一一浮上了心头——记忆就像潮水一样纷至沓来，无法阻挡。他打开邮箱，筛选出之前她给他写的邮件，他从头到尾一封一封的看，多么熟悉的文字啊，他仿佛又回到了美好的过去，他的眼眶不觉湿润了起来。五年了，时间改变着一切，他们又似乎都没有变。

到了晚上，微信里他终于加上她了。他怀着激动与不安的心情与她聊了起来，彼此嘘寒问暖后，竟“话语凝噎”。文字隔着时空，亲切又忧伤。

“我今天临时加班，到现在还没忙完，真是不凑巧。刚才苏紫云跟我简单聊过了，说你也来G城，我起初还不相信呢，这不......我明天有空，我们在哪见个面叙叙旧，可否？”她说的不多，因有事在身，便早早结束了谈话。

他想，我们再见时，是默默无言还是流下伤心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