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下面一点的山路旁边,妈妈请了一座山神,说是山神,可事实上却只有我家在祭拜他,妈妈迷信得很,这也时常使得我害怕黑夜,害怕鬼怪,但同时,我也信奉山神爷爷,信奉他会帮我,保护我,这样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自从在学校学会了折叠飞机和纸船后,我便经常折了这些给山神爷爷送去,每次都虔诚无比的跪在他面前,然后给他磕头,双手合十,祈祷山神爷爷能看见我。有时候,我想,他定会乘我的飞机和船出去转转的,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也会无趣吧。
每当我难过的时候,我都会去那里做一做,然后把我的心事偷偷在心里说给他听,我知道,我不需要开口说话,他就能明白,因为他是神,因为他懂我。
可是后来我渐渐长大,也渐渐忘了这个曾经守护我的山神爷爷,我不再给他叠纸船,飞机,不再幻想他是不是飞去那边了,或者和其他山神在哪里下棋。
我更着眼现实,更加期待我能拿到三好学生,更加期待走出去,越过那连绵不绝的山峰,去太阳升起的那边那边去看看,去看看海究竟在什么地方?
而妈妈还在我鄙夷的迷信里走不出来,她带领着体弱的弟弟翻山越岭的去祈求石头大仙的帮助,在巨石面前许下愿望,但愿弟弟不在生病,她愿意拿布匹,那大红烛去还愿。回来后,弟弟还有了个新的称呼,李江石,没错,妈妈甚至让弟弟认那巨石为干爹。我和姐姐听闻,笑得前仰后合,从此,叫弟弟为李石头,弟弟为此总是生气。
他生气的时候总是嘟着嘴,我和姐姐都喜欢逗他,有时候,他来找我们帮忙扣衣服的时候,我们将他的扣子扣的乱七八糟,他说不对的时候,我们总说,就是这样的,他嘟着嘴,最后眼泪滴下来,我们就偷笑。
有时候,我们故意逗他说,等他以后结婚娶媳妇了,我们要送他两筐鸡蛋,五十斤谷子,两把面条。他害羞得直生气,大声嚷嚷,不要不要,我不要结婚。
我和姐姐吵架,不和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姐姐那边,姐姐说我什么他便跟复读机一样,再说我。我时常觉得这小子势力眼得很。于是有一次,我们在柴垛上跳来跳去,我骂姐姐,羞羞羞,你就要有兄弟媳妇儿咯,姐姐也更大声的回答道,羞羞羞,李娅就要有兄弟媳妇儿咯!于是弟弟也跟着叫起来,羞羞羞,二姐就要有兄弟媳妇儿咯。我和姐姐笑得十分欢快。我们一遍笑一遍对骂,弟弟不明所以的帮腔。
让我觉得十分可恨的是,这小子拉完屎用是扯着嗓子叫唤我,好像我是他的保姆一般,他大概知道叫大姐是没用的,我成了他的擦屁股专使,我觉得无奈又气愤。终于在他四岁多时,我忍无可忍了,我告诉他,他可以自己擦屁股的,擦完把纸叠一下还能擦。于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这个习俗。
那时候,他学会了自己擦屁股,炫耀的和妈妈展示怎么擦,怎么叠,真是好笑。
明明已经学会了擦屁股,可有一次他还是扯着嗓子喊我们,我们到了,他说,这纸怎么打不开,我们一看,他正拿着妈妈的卫生巾专研呢。笑得我们前仰后合,他也纳闷,有时候看妈妈也用这个上厕所的呀。
虽然这小子时常使唤我,又不与我站一队,可是当妈妈收到一些礼品放到柜子里说要送人的时候,他还是被我们推到了前面。好想,好想吃那个米饼啊,好想吃那个玉米糖呀,你也想对吧?老弟,你把那个袋子扣个小洞,我们一人拿一个吧,妈妈不会发现的。于是当妈妈发现的时候,他就成了替罪羊,并且因为他最小的缘故,我们大多数时候都能逃避责罚。
涨水的时候,妈妈有时候会背着我们过河,有时候我就跟在姐姐后面尝试着找水浅的地方蹦跶过去,可是往往不尽如人意,我的鞋子前端总是湿湿的,甚至有时候在雨里湿得更厉害,我只能在到学校后一直把它穿到干。冬天的时候,有时候妈妈会准许我们拿火桶去,可是那并不是很安全,有时候孩子们为了好玩,拿着火桶在外面呼呼乱转,那火炭会跌落下来。而为了保护我们的脚丫子不受冻,妈妈在我们大脚趾总是漏出来的袜子外面又裹了一层椰棕,再套上雨靴。说真的,那玩意并不暖和,并且我和姐姐更害怕到学校被人发现我们还把这东西穿里面的,这样的话太丢人了,因此我们常常刚走下坡就把它放在犄角旮旯里藏起来。雪大的时候姐姐在前面牵着我走,告诉我要斜着走。可是我们还是没少摔跤,摔倒了我们又继续起来往前走去。冬天的时候,我们也常长冻疮,那手指头一个比一个的大,妈妈将老茄子藤熬了水给我泡,说这样能好。春天来的时候,那些冻疮就消下去了,不过留下些黢黑的痕迹,时不时还有点痒,要挠挠。
很快,寒假来临,我们躲在家里烤炉火。我们晚上的必定项目就是洗开水脚,烫一烫,去去寒气。妈妈将炉子上烧了许久的开水倒入许大的一个铁盆里,然后大家脱去鞋袜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时候的味道,说真的,不是那么美味。我们就那样一会儿放进去一下,再立马拿出来搁在盆沿,再放进去。有时候,妈妈用她的脚把我们的脚按在盆里,完全不管我们烫得哇哇大叫,还让我们住嘴。她说,我都不烫,你们就烫了。其实她皮糙肉厚一些,那小孩的肉又哪里能和她一起做比较。有时候,给我们洗头也是这样,向来也是无助。
有天晚上,我们正打好了洗脚水,拿板凳准备睡觉,弟弟呢则背着我的书包到处玩耍,他一直退啊退,忽然我们听见了一整惨叫,他连着我的书包一起跌进了盆里。霎时间后背全都是泡。
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妈妈将弟弟转过来抱在怀里,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妈妈立马去打电话,去找人,然后又拿着手电筒,叫上我们唯一的邻居姑姑就急冲冲的往山下跑去了。说真的,我也很担心,我想,弟弟不会是要死了吧。他那么瘦小,总是嘟囔着嘴生气,有时候就那样嘟囔着不说话,泪水从他圆圆的大眼睛里就提溜着往突出的婴儿肥上滚。他身子还那么差,吃多了一点就会胀气,就会吐,他要经常吃隔食面,健胃消食片的。我很担心,尽管妈妈嘱咐我们早点睡觉,我仍旧睡不着。
后来,妈妈就那么把他放在了村医生那里半个多月才差不多好转,回来后又继续小心翼翼的养着,他就像是什么泡沫一样,好像一碰就会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