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珩。”
迷糊间，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感觉神魂被人扯进了一个匣子，有些憋屈。眼前由一片苍白变为橙黄，一排蜡烛印入眼帘。
那人坐在中间，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壶水，朝周围的蜡烛撒去，烛火被水溅到并没有熄灭，反而燃得更旺。
她转过身来，是司命。
我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突然感觉鼻尖涌上一股酸意。许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次与这看破一切的人相见，生出的感慨罢。走了这一遭，倒是更加善愁了。
“你回来了。”她抬起手朝我眉间一点，身上传来一股热意，我从虚体变为了实体。本以为做好决定与那个时空的长珩告别后我会灰飞烟灭的，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回来。
司命端给我一杯热茶，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暖意传遍四肢。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我不是应该已经消失了吗，怎么还能回来？”
司命笑笑，她身上总有一种神秘感，自从第一次见她时我就觉得，她不像星君，倒像是人间话本里写的那种隐居室外，不问世事的高人。
“是因果。”
“你当日从我手中救下小兰花是因，小兰花为你改写命簿是果。修改命簿之人本会受到天道的惩罚，可偏偏你替她受了这果。此后因果线便发生了偏移，加上你又替东方青苍改了命簿，你与他便连在一起，他加入你的因果线。后来你灰飞烟灭，他为寻你，改了自己的因果线，你们三人的命运便缠在一起，便是想理也理不清了。”
“东方青苍违逆天命，破开时空，生生扯动了你，小兰花和丹音三人的因果，所以你们会不约而同地去往那个时空，带着这里的记忆。他替你受下改动命簿的果，犯下扰乱时空的因，硬是把你的魂魄从茫茫星河中拉了出来，他破开了你们的因果线，所以，你们不属于天道的管辖范围了。”
“那丹音也会回来么？”
“没错，她应该已经醒了。”
“嗯。”我点点头。和司命聊过以后，我感到平静了许多，刚来时的不安也大都散去。我拜别司命，去了息山。
走到半山腰，感觉有些腿酸，就坐在草地上晒了会儿太阳。息山的风景倒是比我上次来好了很多，明媚的天气也使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可能是我坐在鲜花多的地方吧，许多灵蝶围在我身边飞来飞去，还挺好玩的。一只灵蝶趴在我手背上，我轻轻碰了一下，它又扑腾起来，飞走了。
好久都没有晒过这么温暖的阳光了，待在寂月宫的那些日子里，我刻意把自己关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愿出来。那些虐待和折辱，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以前的战神长珩都是我的臆想，那时被关起来任意践踏凌辱的长珩才是我。但是我极少哭，丹音被丢进忘川的那天是我最后一次流泪。是我害了她。
后来我浑浑噩噩地被东方青苍带走，那一日他没有碰我，大概是觉得晦气吧。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若是死的是我而不是萧润，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在东方青苍眼里他是他我是我，可我明明就是萧润啊。半夜被他压在床上肆意冲撞的时候我也会难过，被关起来打骂侮辱的时候也想过要死，可终究还是不甘心，我这一生，光爱他就花去了大半生的时间，哪怕知道结局也死不悔改，最终害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身边的人也一个个离我而去。修为尽断的我如同废人一般，什么都无能为力。
后来送小兰花离开苍盐海，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尽管事后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也好过拉着她沦落在这看不到头的苦海中。
就在我以为我和他会一直维持这个样子一直到死时，我怀孕了。但因为我已失去法力又终日饱受折磨，身体比起寻常人都不如。我想保下这个孩子，所以拼命地对着他笑，希望可以留下这个小生命。他没再来过寝殿，我也以为他默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直到巽风找到我。他眼里的厌恶溢于言表，可我不在意，我还有最后的希望。结果他告诉我，孩子不能留。
“兄尊不希望孩子从你的肚子出来。当然，他也不想亲手杀死这孽种。所以，今天这坏人，就由我来当。”巽风冷冷地盯着我。
怎么可能呢，这是……也是他的孩子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巽风，他像是生怕我不信一样，拿出萧润给东方青苍的奇幻流萤石，摔在我面前。这是他身边最后的，关于我的，唯一的物件。就这么碎了。
“哈哈，”我听见自己的笑声，“你就这么恨我。你就这么恨我！”我从巽风手上夺过匕首，狠狠地刺进胸口。倒下之前，看见了巽风不可置信的眼神。
我死死抓住巽风的衣角，鲜血从口中流出，胸口是尖锐的疼痛。
巽风蹲下，对上我的眼睛，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救……救下……这个……孩子。我……我会死，咳咳，没……没关系，救……救他！”
我连到死，都没有见他最后一面。所以啊，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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