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历时七个月正式杀青,沈惜是剧组最后一个走的,因为她也是后期制作人员之一,这是当初答应出演忘川的条件,到底是自己写的东西,总要看到最后才放心。
《忘川》正式播出的时候已经临近年关,沈惜彻底放松下来,把沈桉从学校接了回来,助理阿青也没回去过年,除夕晚上沈桉下厨做了几样菜,三个人在沈惜的公寓里过了个还不错的年。
年初一,沈惜和沈桉一早就回了孤儿院,在后院里祭拜了沈院长,两个人都是沈院长带大的,在那段浑噩的童年记忆里,院长也是两人唯一的慰籍。
沈桉今年夏天就要面临中考了,学业压力比往年重的多,一点空闲都不愿浪费,祭拜完院长就回家写作业去了。大年初一,街上没有什么人,十分冷清,空气里残留着炮竹燃烧后的烟火味,寒风阵阵让人直打寒噤,沈惜在孤儿院附近找了个没什么人的网吧,登上了QQ。
出演《平日》前,沈惜只是个文字杂志的签约作者,靠着每个月两篇稿子和杂七杂八的兼职供沈桉上学和出租屋的房租,日子过得很艰难,也是因此停了学业。去学校办退学手续那天,班主任和她谈了许久,她的成绩一向不错,班主任也知道她的情况,暗地里替她垫了不少学杂费,他还是希望她能够留在学校,在他眼里,当时读书就是沈惜唯一的出路。当时的沈惜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怀揣着最后一点倔强,轻飘飘地拒绝了班主任的资助,说自己要到别的城市上学了。
后来,她断了与学校的所有联系,因为没有学历,正式公司不要她,她只能开始打短工。那年沈桉放假回来过一次,发现她离开学校后竟死活不肯回学校读书,心里总觉得自己拖累了她。最后她蹲在出租屋的门口,背对着沈桉,用一种不知道什么感情的语气自言自语:“我没有办法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那是沈桉记忆里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无助,才发现自己眼中无所不能的姐姐也是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也是从那一刻决定,自己绝对不要成为沈惜日后的负担。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平日》的版权出售,因为《平日》大纲的构思原本是沈惜的想法,但当时因为沈桉生病没时间写出来,便移交给了负责她的主编,后来出书时主编还特地标注了构思作者――沈惜的名字,这也就有了《平日》剧组上门试镜的开始。
多年以后的媒体采访时提起《平日》沈惜依旧心怀感激,如果没有当时的《平日》,沈惜的生活也许早没有任何希翼了。
现在沈惜已经还清了之前供沈桉上学欠的债务,租下了现在的公寓,过年前还特地去银行查了存款,除掉沈桉未来三年高中的学费,还剩下三万多块。沈惜在考虑,要不要回到学校。相比娱乐圈的纷扰,她更喜欢学校,那些人争夺的东西,于她而言意义不大。就像当初答应出演《平日》一样,如果不是真的生活所迫,她并不愿意卷入那个圈子,但无论如何,《平日》的确解决了她当时的困难。
只是沈惜还有另一个担忧,沈桉身体很差,常年生病,还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吃药,她不确定那些钱够不够沈桉病情的急用,回到学校的事她又犹豫起来。
敲定完新稿的大纲,沈桉给她发来信息催她回家吃饭,沈惜收拾了一下骑着沈桉的旧车从网吧后面抄近道赶回去。走到一个窄巷子,一辆白色的汽车堵住了去路,沈惜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只好下车来推着车贴过去,快推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车身发出“呲啦”一声,沈惜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停车蹲下来检查,果然,昏黄的路灯下,汽车前左轮的上方刮了一道不算短的车痕。沈惜顿时头痛起来,这辆车看起来还挺值钱的好像,一边怨着这辆车的主人一边又骂自己,怒气直冲心头。
突然,一片阴影遮住了昏暗的灯光,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在沈惜头顶上方响起。
“沈……小姐?”
沈惜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一身黑色的大衣,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脸,但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但此时她还未在刚才的怒气中缓过神来,也忘了自己刚刮了对方的车子,起身没站稳就教训了起来。
“我说先生,你认为这么小的巷子能放得下这么大的车子吗?还是你是存心不想让人过去?”
傅谨言一脸惊奇得看着对面的沈惜,他对这位小影后还有些印象,只是对方好像并未认出自己,刮了他的车还在理直气壮得教训自己。他自然不知道沈惜本身就有一点脸盲,加上与他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所以没认出他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真的已经忘记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了。
他打断沈惜的数落,淡淡提醒道:“沈小姐,刚才是你刮了我的车?”
沈惜顿了一下,神色未改,仍旧正着脸道:“我自然知道是我刮了你的车,你的损失我会赔偿的,难道我就不能陈述一下事故的源头吗?是你先停的车啊……”
傅谨言看着她这样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有些好笑,现在的她才更像是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性格,而不是上次那样刻意的刁钻刻薄。这个女孩,好像有很多不同面,总能给他意外。
傅谨言收了心绪,扯出了个无奈的笑容,不愠不火道:“好了沈小姐,我先和你道歉,我不该把车子停在这里,赔偿的事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停了一下,又低下头看向沈惜,灯光落在他身上,脸上的轮廓清晰了起来,然后又道:“不过,沈小姐似乎是不记得我了是吗?”
沈惜噎了一下,其实她现在已经从怒火中回过神来了,也注意到对方从一开始就称呼她沈小姐,明显是认识她的,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这张脸,一时有些恼火,但又不敢露出来,只能装作没听见,想着糊弄过去。
“认错当然是要的,但赔偿也是要的,修理了多少钱我会给你的”说着掏出一张纸写了一串号码塞给他,慌忙就要推着车跑,又按住车把补充了一句“修理好打电话给我就行了,多少钱我心里有数,该给的我自然不会不认账”。说完就骑上车跑了。
看着沈惜仓惶逃跑的背影,傅谨言的心情突然开朗起来,今天他本是来看望曾经的一个老师,想着不会耽误太久就没管车子的问题,却因为和老师一些争执拖到了现在,心情也有些低落,现在反倒好了很多。
坐上车子,手里还攥着那张纸,傅谨言摇头笑笑,放进了车里的盒子内,巷子里不知道谁家准备吃晚饭了,炮竹噼里啪啦得响了起来,傅谨言摇下窗子,看了一眼里面微末的火光,从巷子里开了出去。
另一边,一路狂奔的沈惜在公寓旁的炮竹声里准时回到了家,屋子里调着暖意的黄色灯光,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菜,沈桉正在摆碗筷,沈惜锁好了车冒着浑身的寒气进了门,暖意从屋里扑面而来,寒意瞬间被暖化成一片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