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酒馆里,何东俊和白山接上头了,何东俊在白山的解释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如果说高桥在利用沈嘉奇来刺探出白山的身份的话,那沈嘉奇对白山也是不利的,但是沈嘉奇是自己组织的同志,不是奸细,所以这是非常麻烦的。
“白山同志,你好,我叫何东俊,代表党组织,和你与沈嘉奇同志进行联络。”何东俊和白山握了握手。
“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何东俊坐下来问。
“现在是这样的,我跟几个小混混前几天在传递情报,中途一个日本人的军官出现了,那个时候迫不得已就把他杀了。”白山说,“我不知道把他这么一杀,高桥居然查了过来。但如果我不及时把他杀掉的话,那暴露身份的就是我。”
“小混混?”何东俊感到很疑惑,“你为什么用小混混传递情报,你不要命了。”
“当时跟组织断了联系,也没有办法联系上,万不得已,就用了这几个混混。”白山也感到很无奈。
“人可靠吗?”何东俊问。
“非常可靠。”白山肯定地回答。
“下不为例,这样是非常危险的。”何东俊说,“那这几个小混混平时都是怎么样传递情报的?”
“我把情报给他们,他们通过信箱传递情报,因为公路局的人会把里边的信封交给他们的调配处副处长处理。”白山说。
白山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给了何东俊,在高桥这边,沈嘉奇正想办法让高桥往错误的方向推理那个案子。
“队长,我听说,青帮的洪九他的人好像有问题的。”沈嘉奇说。
“怎么了?”高桥放下了手上的文件,“有什么稀奇的?”
“洪九手底下的人,有几个应该是***。”沈嘉奇说。
“你从哪里来的这个消息?”高桥问。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去约瑟酒馆喝酒,前几天过来走口供的那个白山,也就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他跟我说的。”
“洪九。”高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好像前几天在查理饭店的时候吃过饭的。”
“对,就是他,队长!”
高桥在一旁想了一会儿,走到沈嘉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沈先生,麻烦你去找一样这个洪九,我要去会会这个人物。”
“好的队长。我去安排。”话落,推开门出去了。他来到宪兵司令部大院,开车去找了洪九。
此刻洪九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他抬起自己的大腿,翘到了自己另一个大腿上,喝了口热茶,发泄道:“他妈的,高桥那个小鬼子还搜刮了老子身上的东西。”
“大哥。”他身边的一个小弟招呼道。
“什么事啊?”他不耐烦地把手上的茶杯扔到了桌子旁。
“那个日本人军官的助理,那个姓沈的来了。”
他擦了擦枪说道:“妈的,要不是他仗着有日本人给他撑腰,老子现在很想把他毙了。让这小子进来。”
“好的。”小弟跑出去抬手迎接沈嘉奇了。
沈嘉奇双手插兜,昂首挺胸,目视洪九,言语道:“你手下的人我们怀疑有地下党,洪先生,请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你是?”洪九装作不认识。
“我是宪兵队队长高桥队长的助理沈嘉奇。”他说道,“今天是高桥队长让我过来的,请洪先生给予方便。”他鞠了一躬。
“沈先生。久仰久仰。”洪九想握沈嘉奇的手,但被他甩开了,“你不用在我这里套近乎,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好的好的,请,沈先生。”他抬手道。
两人随即上了车,沈嘉奇坐在了车后座上,在驾驶位上的是石川副官。
高桥在桌上等候着沈嘉奇过来,旁边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坂田浅打来的。
高桥拿起了电话,放到了耳边,说道:“おい。”(喂?)
“高橋君。”(高桥君。)
“将軍、何かおっしゃいますか。”(将军,您又有何吩咐?)
“高橋君、重慶の地図の偵察はどうなりましたか?そして重慶の天気はどうですか。私が保証したいのは重慶の軍事基地が徹底的に破壊されることを保証します。”(高桥君,重庆地图的侦绘进行的怎么样了?还有重庆的天气都测得怎么样了,我要保证的是重庆军事基地能够保证彻底摧毁了。)从电话里边可以听得出来,坂田浅将军的语气是非常严肃且很焦急的。
“将軍、もうすぐ完成しますので、ご安心ください。”(将军,马上就完成了,您放心好了。)
“高橋君、注意しておきますが、動きは必ず速く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ん。来月重慶を爆撃するそうです。私たちに残された時間があまりありません。”(高桥君,我提醒你,动作一定要快啊,上面说在下个月对重庆进行轰炸,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はい、将軍、必ず完成します!”(好的将军,一定完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眼睛望着办公室门口。
沈嘉奇此刻带着青帮老大洪九来到了宪兵队司令部,他敲门道。
“进来。”高桥站起来,坐到了沙发上。
“队长,这就是青帮的老大——洪九。”沈嘉奇说完,站到了高桥的旁边。
“来。”高桥抬手道,“洪先生,请坐。”
洪九有很害怕但还是很拘谨的坐下了,他胆战心惊的地问道:“高……高桥队长,您找我,有何贵干啊?”
“洪先生,不要害怕,把你请过来呢,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高桥抬起茶杯,在自己和洪九面前的茶杯里倒茶。
“敢问高桥队长,是什么事啊?”他接过了茶杯。
“听沈先生说,你手下的几个兄弟里边,好像混进了不该混进的人。这些都是什么人?”高桥问道。
洪九看向了沈嘉奇,沈嘉奇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洪九又看向了高桥:“高桥队长,我也不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混进来不该混进来的人,但是这些人应该是***吧。”
高桥点了头,随后说道:“看来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混到了你这里边。洪先生,你回去以后仔细盯着你手里边的任何一个弟兄,他们都很有可能是地下党,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对我,或者对沈先生报告。”高桥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沈嘉奇,而沈嘉奇皱了皱眉头,还朝高桥点了点头。
洪九放下了茶杯,连忙抬手恭贺道:“请高桥队长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监视手底下的人,看看到底有谁投靠了***。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洪先生,慢走。”高桥抬手道办公室的门,“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汇报。”
“一定一定。”随后,洪九拿起了圆顶帽,走出了高桥的办公室。
高桥让沈嘉奇坐到了沙发上,给他倒起了茶,把茶杯递给了沈嘉奇,随后说道:“沈先生,你对青帮的这个洪九,有什么看法?”
沈嘉奇坐到了沙发上,端起了茶杯,喝了口热茶,说道:队长,我觉得这个洪九用四个字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
“噢?”高桥来了兴趣,“是哪四个字?”
“贪生怕死。”
“沈先生。”高桥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说这个洪九是贪生怕死的人?”
“上次在饭店的时候,他虽然朝你我都笑了笑,但是后面他的动作,语气,还有表情,跟周边的那些商人好像没什么不一样。”沈嘉奇解释道,“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他也只会把他的那点怨恨都放在心里,不敢表露在你我面前,因为他怕这是杀头的罪。而且咱们刚刚说到地下党,他表现的就很慌张,好像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事,所以这个家伙还是非常怕事的。”
“你说的很是有道理。”高桥点了点头,“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沈先生?”
“队长,我觉得咱们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到那些反日分子上。”沈嘉奇想到了白山。
“也对。”高桥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皱了皱眉头,尽管皱眉头的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沈嘉奇看出来了。
“怎么了队长,难道我说的有问题吗?”沈嘉奇问。
“没有,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先下去吧。”高桥说。
“好的,队长,那我就先走了。”说完,沈嘉奇向高桥鞠了一躬,随后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高桥又看向了桌边的那份报纸和两份口供,尽管表面上事情的矛头都指向张孟龙,但是直觉告诉高桥,白山的身份不仅仅只有约瑟酒馆的老板这么简单。因为张孟龙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而且现在也已经死了,把事情的矛头指向到一个死人身上显然是最说不通的,所以那两份口供和那份报纸的两则广告,应该就是张孟龙和另一个地下党,合手通知第三个地下党。高桥没有放弃报纸和口供这两条线索,白山的身份真的很是可疑。高桥为了报纸上的那两则广告,他想到了报社。
“藤野君。(藤野君。)”高桥招呼道。
藤野推门进来,问道:“隊長、どうしたんですか?”(队长,什么事?)
“沈嘉奇を呼んできて。”(你去把沈嘉奇叫过来。)
“はい!”(是!)藤野推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沈嘉奇和藤野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队长,您找我。”沈嘉奇说,“什么事啊,队长?”
“沈先生,藤野君。你们跟我去趟报社。”高桥起身带上了放在桌边的手表,随后又带上帽子。
“去报社干嘛?”沈嘉奇问。
“我要去调查一下前几天报纸上刊登广告的记录。”高桥说。
沈嘉奇心里清楚,高桥去报社是顺着报纸上的两则广告这个线索想到报社的,但是几天之内的记录,报社的人还是会保留的,沈嘉奇心里立刻紧张了起来,高桥如果真的看记录查到了白山,那就麻烦了。
三人带着宪兵队来到了报社,藤野立刻叫出了报社的高级官员,问道:“你们谁是这个报社的社长?”
一旁穿着一身西装,打了一个蝴蝶结,穿着皮鞋的人站出来说道:“我是这个报社的社长,太君,有什么事情能帮到你们的?”这个人也很恭恭敬敬。
“社长。”沈嘉奇开口了,“请你把这几天报社刊登广告的记录都送过来。”
“好的。”说完,便招呼手底下的人去取近段时间登广告的记录:“你们,快点去取。”
“太君。”他又笑脸相迎,“来,你们喝茶。”然后拿起了一旁的茶杯,给他们倒茶。
不一会儿,满桌子刊登广告的记录落到了上面,报社社长从仓库搬出一摞,说道:“太君,这是你们要的,前几天刊登广告的记录。”
高桥看了起来,他翻了一张又一张,但是没有查出来什么,他们在这里连续翻了三个多小时。高桥从椅子上起来,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人,把刊登广告的记录给删掉了?”
“呃——,我们内部自己报社的人没有。”社长说,“但是好像刚刚有个人过来,说也借阅一下广告刊登的记录的,当时我没同意,然后他就拿枪逼着我让我拿过来的。然后,他好像把前几天刊登内容为,一本书,嗯~《西游记》。还有一个内容是什么风眼,什么腐烂的这两则广告记录的纸给带走了。”
“怪不得,队长。”藤野看着,“难怪为什么查的时候缺了一段时间内的刊登广告的记录。”
“一定是地下党。”高桥说,“我们走。”说完,三人带着宪兵队的人回去了。
报社的人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其中一个还不放吐槽到:“这日本人也真的会显摆,到最后也没查出个什么。”
高桥就回到了宪兵队,来到了办公室,坐到了沙发上,说道:“可恶!一定是地下党搞的,他们肯定有同伙。沈先生,我们在等一个线索,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东西。”
“好的,队长。”沈嘉奇此刻也很疑惑,高桥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有新的发现。报纸上和口供的事情高桥已经查过了,显然不会再在上面发现什么。
藤野此刻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说道:“队长,沈先生,这是那天积克路命案的凶手所使用的刀的类型。”话落,将文件双手放在了茶几上。
“坐吧。”高桥招呼藤野坐下。
“はい。”(是!)然后坐在了沙发上,三人坐到了三个方位的沙发上,高桥拿起了文件,打开来看。
文件上详细记录了这个刀的由来,特点,以及地位等等资料:
刀具历史
大马士革刀最大的特点是刀身布满各种花纹,如行云似流水,美妙异常。这种花纹是在铸造中形成的。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大马士革刀独特的冶炼技术和锻造方式一直是波斯人的技术秘密,不为外界所知。大马士革刀以伊朗为代表。伊朗古代铁兵极为著名,当时的蒙古、印度、土耳其以及东方各国王室均聘用波斯良匠铸兵,但是各国的兵器形状不同,而制刃者又未留铭文,随着年代的推移,人们已无法辨认这是波斯人造的,因此只能用伊朗境内自用兵器为代表。从比较而言,波斯出产的熔冶花纹钢刃,其脉络犹如丝绸织纹,光泽夺目;印度出产的花纹钢刃,其横行脉络常呈数十层云梯形,即所谓穆罕默德梯,奇巧名贵;土耳其刀的花纹呈翻卷形,其脉络犹如玛瑙形。
其实大马士革钢刀是欧洲人的叫法,这种钢在铸造成刀剑时表面会有一种特殊的花纹--穆罕默德纹,所以它是属于花纹钢中的铸造型花纹钢,区别于折叠锻打形成的焊接型花纹钢(包括中国剑、马来刀等等)或者淬火型花纹钢(日本刀),当然,几乎所有古代的花纹钢都是用来制作武器的,因为花纹能够使刀刃在微观上形成锯齿(肉眼无法分辨),使得刀剑更加锋利。大马士革钢刀上的魔性的花纹简直就是锋利和珍贵的象征。
刀具传说
最伟大的英雄:萨拉丁
公元1191年9月3日,第三次十字军东侵的主力部队在英格兰国王狮心王理查的率领下逐渐接近雅法城附近的一片开阔的平地阿尔苏夫(Arsuf),那里将是两位浪漫主义传奇英雄的相会和碰撞之处,传说的另一位主角是一位同样威震天下的库尔德人穆斯林君王,他的名字叫做萨拉丁,是阿尤布王朝的开国君主,这位伊斯兰世界最伟大的君王将领率领着他的大军与理查相对而行。双方在9月4日先后进入了战场,并且立即开始布阵,一时间两军各成战阵,遥遥观去旌旗如海、矛如苇列、盾如重墙。就在这个时候,萨拉丁的军使驰向十字军的阵前,喊话邀请理查出阵和萨拉丁一见。理查欣然策马出阵会见萨拉丁,显然两人对圣地(耶路撒冷)的归属问题上有过一次激烈的争论,萨拉丁为了向理查示威,掏出一袭纱巾抛向了空中,然后拔出随身的宝剑向纱巾一剑挥去,竟然将漂浮在空中的几乎没有重量的纱巾割成了两半。这一奇观令平生见过无数名刀宝剑的理查和随行的骑士们大为吃惊,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在欧洲就流传着一个传说:东方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金属材料存在,用它锻造出来的刀剑锋利以极。并引发了骑士们对这种刀剑无尽的渴求。这种神秘的刀剑以它的原材料命名:“乌兹”(wootz)钢刀剑,或者以它的锻造产地命名:“大马士革”(Damascus)钢刀剑。
高桥看了以后,不禁感叹:“原来这把刀有这么多的经历!”
“队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顺着这把刀查线索?”藤野问道。
“先不急。”高桥打住了藤野说的话,“我们把这份材料整理一下,我把它放到黑板上面,以便于后面更多线索出现了好从大局来分析。”
“那,高桥队长,我们接下来应该要干什么?”沈嘉奇问,他内心感到很震惊,高桥是通过什么手段把这把刀的资料调查的如此详细?!
“接下来我们只要等着地下党出招就可以了。”高桥朝沈嘉奇微笑,“我们接招。”
“是!”沈嘉奇藤野二人说,随后二人出去了。
沈嘉奇此刻头部隐隐作痛,他在1937年的南京保卫战中头部被炸弹炸晕,不定时的就会痛起来。
此刻他在江汇路的一家浴室里,沈嘉奇猛然惊醒,整个人很慌乱。
四周水汽氤氲,热水浴的舒适竟让他睡着了,他又做了那个梦。
细雨蒙蒙的街头,雨雾让滨城街头的建筑罩上一层朦胧。轿车在街头穿过,真切的画面闪现着女人的旗袍,雪白的大腿,耳边传来柔软的莺莺燕燕,那是如梦幻般的风情景象,当然画面里还有冰冷的日式军靴,以及耀眼的刺刀……
街上慌乱起来,充斥着男女的呐喊声……
刺刀伸了过来,沈嘉奇的家人被炸弹炸晕,满脸是血。他们喘息着,鲜血汩汩从嘴角流出,身体重重倒下……
高桥那张丑陋狰狞的脸站在沈嘉奇面前,离得那么近,血泊中高桥的脸孔充满了奸笑……
沈嘉奇艰难地抬头,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砰的一声,枪口火光四射……
他坐在浴池中,用手按了按头部,努力让自己从噩梦急促的喘息中平静下来。
如今他每次进入梦乡,梦境里都是刚才那个血腥的画面,他无数次被噩梦惊醒,睡眠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他回想起目睹着他的家人在南京大屠杀时被刺刀捅死。
他满头大汗,脸上表情慌张不定,赤裸裸的身上有战争留下的子弹伤痕。这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问他:“做噩梦了?你打过仗。”
沈嘉奇一抬头,不远处窗户下坐着一个精壮的男人,通过窗子透过的逆光只能模糊看到那人的侧脸,那人继续说:“看来你有创伤后压力综合症,起码陆军医院里的美国大夫会这样说,还会整天给你开让你昏昏欲睡的药丸儿。”
这话不错,他视线朝向那边,瞧见那男人身上同样的伤痕累累,两人显然有着相同的经历。
敢情碰上个同病相怜的,沈嘉奇苦笑着点点头:“看来你也一样。”
那人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当沈嘉奇看到他正脸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的半张脸全是丑陋的疤痕,近乎毁容,杨紫犹如鬼魅,叫人看着身上不禁打了个颤。
“你害怕我的样子?”那人的表情淡然,似乎习惯了沈嘉奇的反应。
沈嘉奇沈嘉奇调侃着:“是有点,不过更吃惊你伤成这样还能活着。”
那人点头:“我也没想到,我应该早就死了,活着,就是还有事没做完,你不也是吗?”他说完话,看着沈嘉奇的脸,死死盯着他额头上那个深深的伤疤。
沈嘉奇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里被炸弹击中过,不定时的就会痛起来,跟天崩地裂一样。对了,你什么时候负的伤?”
“1937年,在上海的那一仗。”那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完,又看了看沈嘉奇,略带疑惑地说,“我们以前见过吗?”
沈嘉奇玩世不恭地回答:“我不知道,上过战场的人应该都差不多。”
除了浴室,沈嘉奇在更衣间换好衣服,那还是一身的西装,带好领带,披上外套,他剑眉浓厚,轮廓分明,穿起来还是那么颇有一身正气。
他到走廊刚要结账,突然浴室内传来喊叫声。
“杀人啦,杀人啦!”
沈嘉奇闻声赶忙重新冲了进去。
撩开帘子往里一瞧,只见浴室当中的浴池内,热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通红,有两个人赤裸裸地倒在浴池边缘,身下也满是血迹,瞧上去是被人割断了喉咙。
这会人还没死透,依旧在挣扎着,沈嘉奇凑过去按住一人伤口,对旁边吓傻的服务生大喊:“快拿毛巾,快点!”
服务生早被吓得浑身哆嗦,脚下拌蒜一般拿来了毛巾。
浴室内已经慌乱成一片,沈嘉奇回头一撇,瞧见一个人影在浴池门口一闪而走,依稀像是方才那个半张脸都是伤的男人。不过他此刻也顾不得奇怪,尽力为那伤者止血,但伤口过长,终究是徒劳,不一会儿,连他自己那崭新的西装也被血染红了。
不久之后,几个警察冲进了浴室,他们几乎是嘶吼着对在场的人大喊:“大家都别动,都不许走,接受调查。”
霎时间,所有浴室的人都被控制住了,沈嘉奇继而从死者身边站起身,他那一身的血似乎把旁边的警察吓了一跳。
那警察差点掏枪,说话结巴一下:“你……你是干吗的?”
沈嘉奇眼神迷蒙,十分淡定:“别慌,家伙拿出来,小心走火。”
说着他掏出证件,上面有日本宪兵队司令部的字样。
那警察接过来看了又看,又还给了沈嘉奇:“你可以走了,不过这两天得找时间去警局做个笔录。”
沈嘉奇瞧着他扑哧一笑,傲慢地反驳:“这个案子你们警察局管不了了。”
见那警察一脸疑惑有些不明白,沈嘉奇继续说:“从现在开始,宪兵队接手这个案子,告诉你们的刘队长封锁好现场,把所有的证据都给我留好了,否则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说完沈嘉奇大步流星地走出浴室。
此时此刻,岚风队的人刚好在外面,他们张望着浴室门口被警察贴上了警戒线,旁边的组员问道:“组长,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警察把这里封了。”
江平插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他说:“里边应该出了命案,我们快点走。”然后两人脚落地的频率更密了。
在滨江指挥部这里:
“首长。”董琨摘下帽子气喘吁吁地说,“到现在那个同志还没接到,我估计他们已经被日军逮捕了。”
“那张孟龙同志有什么消息了没有。”首长站起来问。
“没有。”董琨摇了摇头,“这几天我这边一直都没收到张孟龙同志的消息。”
“看来张孟龙同志已经牺牲了。”首长沉重地低下了头,董琨也感到遗憾,“首长,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说。”
“通过城里邮寄过来的信件上面来看,我们的那个同志已经牺牲了。”董琨说。
“这下麻烦了。”首长拍了下桌子,“这几天城里什么动静我们都不知道。”
董琨眉头紧皱:“看来日本人这次是有什么大的行动啊。”
首长很担心的是城里的形势,但是更担心的是日本人的动向,以他对日本人的猜测,是要搞出什么不好的东西。
在城里的云树茶馆里头,江平上了楼,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边,刘漳山带着帽子,也径直上楼走到了里边的雅间里头。他推开门,随后又握着门把手,把门从里边关上了。
“大哥你来了。”一个带着帽子身穿校服的学生说道。
“你应该还没吃东西吧。”刘漳山坐下来,“快吃吧。”
这个学生拿起桌上的甜点吃了起来,吃的太快,噎着了。刘漳山端起了茶杯,给他倒起了茶,招呼道:“来,喝茶。”
那个学生拿起了茶杯,喝了下去。
“前几天给你的那些钱还够用吗?”刘漳山问,“来,这些钱你拿着,对自己好一点。”刘漳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
“不用,大哥。”这个学生忙推脱,“你上次给我的钱,我还没用完呢。”
“给你了就拿着吧。”刘漳山把钱塞到了他的手里,“多余的买些衣服穿。”
随后他又问起了问题:“最近你们学联这些人有没有什么新的动向?”刘漳山毕竟是为国名党做事的警察,学生等一切民主人士的运动,他也要知道,并加以打压。
“没什么动静。”这个学生回答。
“那好。”刘漳山站了起来,“快吃吧,吃完了回去上课,嘉豪。”
“好的。”这个学生叫李嘉豪,是民主学联人士,被刘漳山资助发展成内应,监视学联的一举一动。
刘漳山走到了楼下门口,一名警察跑过来敬礼,然后报告:“队长,江汇路的一家浴室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快带我去。”刘漳山忙坐到了车里,司机开车去了那家浴室。
高桥这边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藤野推门进来然后说道:“隊長、江匯路のある浴室で殺人事件が発生しました。”(队长,在江汇路的一家浴室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なに?”(什么?)高桥愣住了,“いったいどういうことなのか見てみよう。”(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随后高桥带上了帽子,前往江汇路的那家浴室。
浴室门口,都是警察,很多警察站在了这里,刘漳山此刻过来,下车后忙问道:“里边到底怎么回事?”
“队长。”一个警察说,“里边死人了。”
刘漳山进去了,他看着浴池边上的两具尸体。沈嘉奇也走了进来,他说:“刘队长,现场就是这样,你们不用管了,这个案子我和高桥队长会调查。”
“为什么?”
“死的是日本人的一个小的副官,让日本机关的人介入调查。你们只需要封控好现场,等着高桥队长他们来就可以了。”沈嘉奇看向了那两具尸体。
高桥和藤野此刻也赶了过来,高桥掀开了帘子,看到了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高桥队长。”沈嘉奇走到高桥身边,“死者身份调查清楚了,死的是我们宪兵队的内部人员死亡时间大概在十分钟前。”
“什么人干的,查清楚没有?”高桥很着急地问。
沈嘉奇摇了摇头,此时法医进来采集死者的信息,以及现场遗留下来的线索。
“沈先生,你是在现场的,说说事情发生时,你在做什么?”高桥说。
“好的,队长。”沈嘉奇答应道,随后便说了起来,“当时,我正在更衣间里边换衣服,我换好衣服还没过个几秒钟,就听见有人在里边喊‘杀人啦,杀人啦’,接下来我就冲进去,看到有两个人倒在浴池边上,那个时候人还没死透,我就给他伤口止血,但是伤口太大,人还是不行了。”
“なるほど。”(原来如此。)高桥又问道,“那你之前有没有跟什么人有接触?”
“有。”沈嘉奇想到了半边脸都是伤的人,“我之前躺在里边的躺椅上,在我旁边有一个半边脸都是伤的人,跟我说什么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说是1937年,在上海打的那一仗,我怀疑这个人是抗日分子,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觉得他可能是上海的一个普通老百姓,就没这么在意。”
“行,我知道了。”高桥思索片刻,讲到,“尸检报告做好之后送给我。”
“是!”刘漳山低头。
随后高桥沈嘉奇三人和宪兵队的人走出去。
何东俊在旁边想找沈嘉奇了解情况,但是周围都是警察和日本人,他只能去约瑟酒馆。
何东俊叫来了白山,说:“江汇路一家浴室发生了一起命案,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刚知道。”白山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何东俊说,“接下来看沈嘉奇能不能查出什么,本来我想去找他,可是他身边全是警察和日本人,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高桥他们回到了宪兵队,他放下了手套,摘下了帽子,坐在办公桌前说道:“看来这个凶手应该是有背景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半张脸都是伤的人。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沈先生,这事你怎么看?”
“队长,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一个很有经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敢杀我们宪兵队内部的人。”沈嘉奇说,“现在咱们只用等尸检报告送过来,就可以判断凶手的杀人手法。”
藤野此刻敲门进来,手上拿的是尸检报告,他说:“队长,沈先生,这是尸检报告。”
“够快的。”沈嘉奇夸起来了,“藤野科长,辛苦了。”
藤野朝沈嘉奇点了点头,随后把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高桥打开了尸检报告,上面写道,致命的那刀是喉咙上的那处伤,伤口非常的平滑,刀划过的从左往右深度是由浅到深,非常的整齐,初步判定凶手是左利手。
高桥递给了沈嘉奇,说道:“看来凶手是早有准备的。沈先生,在积克路的那场命案,跟这个命案的凶手你觉得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
沈嘉奇皱了下眉头,又很快的放了下去,接过尸检报告,说道:“我觉得不是。”
“何以见得?”
“积克路的那个命案,我们判断是地下党干的,如果地下党还要在搞刺杀,那岂不是端起一桶冷水往自己身上泼啊。这样我们更能通过尸体查下去,查到他们,而且这样的杀人手法好像并不是地下党所做。”沈嘉奇看了看上面的字幕,随后放到了一边。
“你说的有道理。”高桥点点头,又问了起来,“那你觉得是什么人干的?”
“我觉得是亲共分子,或者反日分子干的,但这些人一定没什么身份,但是有背景。”沈嘉奇回想了一下在浴室的那个半张脸都是伤的人。
“可以,那我们就顺着这个查下去。”高桥看着尸检报告。
“队长,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在浴室的时候我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去医院了。”
“行,你快去吧。”沈嘉奇退下后,开车去了医院。
沈嘉奇想到了张孟龙牺牲前说的那三个人,他觉得,现在是时候调查这三个人了,他踩紧了油门,向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