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怜欣慰地拍着温盛的头。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儿子,想活下去就总得做点儿什么的。”
温盛低下头,在内心做着最后的挣扎。
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一定会按照母亲说的做。
他只是在和自己心底最后的良心作斗争罢了。
“也快到时间了儿子,说的是半个小时过去,该走了。”
秦以怜摸了摸温盛的头。
“别忘了答应妈妈的事情。走吧,我们一起去。”
温盛默默地点了点头。
……
茗翊失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玩儿着自己的猫吊坠,她总觉得这吊坠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茗翊失又看了看食指上的蛇形戒指,觉得这枚戒指给她的感觉和吊坠是一样的,都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
“翊失!我们来了!”
茗翊失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前,定了定神将门打开。
开门时脸上勾起略带戏谑的笑容。
“欢迎。”
秦以怜一看开了门,赶忙使劲地推了温盛两下,自己也拼命地往里面挤,脸上还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快叫姐姐啊温盛,不懂事。”
温盛一愣,有些紧张地攥住衣角,在脑海中回忆着母亲的话。
“翊失姐姐……”
茗翊失看着温盛,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只是眼底,却一片冰冷。
“小杂种!活该你没爹没妈!”
“你说这人是不是灾星呀,所以她爸爸妈妈才不要她的。”
“我们离她远一点吧,霉运是会传染的!万一把我们传染了怎么办。”
“我不和你玩儿,你是灾星,会带来不幸的,我不想当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
“怪不得你是孤儿呢,性格这么差,谁愿意养你!”
小孩子,才是恶意最大的人。
茗翊失一直都这样觉得。
上一秒还和你说话甜甜地和你聊天的小孩,下一秒就可以拿出刀来捅你。
然后顶着天真无邪的一张脸朝你露出笑容。
“我不是故意的呀,你会原谅我的吧?”
他们会一边笑着,一边拿刀戳你的伤口。
人之初,性本恶。
“既然小盛来了,那阿姨就先请回吧。毕竟我要治疗的是小盛,不是您。”
茗翊失笑着堵在门口,手撑在门框上,食指上的蛇形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反射出寒光。
秦以怜讪讪地笑着,依旧往里面挤。
“来都来了,翊失反正家里这么大,那么多房间,让我进去坐坐也没事吧,你们在一个屋子治疗,我在另一个屋子,等你们治完了,我再把小盛带走,这不正好嘛。”
茗翊失垂下眼眸,无悲无喜地盯着秦以怜的眼睛。
谁告诉你,你可以把他带走了?
“阿姨,我需要提醒你,我是治病,可我也没说治好了之后,就不会再次染病吧。你想呆着,当然可以,只是你儿子被治好之后会不会再次被你染上病,我可就不知道了。”
虽然让秦以怜进来的确会多一出好戏看,但是茗翊失累了,她不想解决那么多麻烦,她还想早点解决了去挑猫呢。
秦以怜僵住了一瞬,但是还没完全放弃。
万一茗翊失心软了把他们都救了呢。
不用让儿子杀人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翊失,阿姨不过想进去坐一坐,怎么了吗?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茗翊失有些烦躁了,她闭了闭眼。
不识趣的东西。
“秦以怜,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我想救你们就可以救,不想救也没关系,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用什么来和我做交易的?”
“如果你想既丢了命,又救不了儿子的话,就继续。”
秦以怜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是啊,她忘了,茗翊失并不是无偿给她儿子治病的,治病的的代价是她的命。
儿子被治好之后,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茗翊失淡淡地看着秦以怜。
“对不起。”
秦以怜嗫喏地吐出了这句话,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门口离开,临走前,深深地望了一眼温盛。
嘴一开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别忘了和妈妈的约定。
茗翊失挑了挑眉,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当我瞎么。
温盛怯怯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向秦以怜,也不敢直视茗翊失的眼睛。
大门缓缓合上。
没发出一丝声响。
“走了,跟我进屋里。”
茗翊失没管温盛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温盛松了口气,紧握着的手也松了一点。
茗翊失打开了一间屋子的门,向温盛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温盛吞了一下口水,轻轻地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坐啊,别客气,不用害怕。”
茗翊失冲温盛笑了笑,向下挥了挥手,温盛这才有些忐忑地坐在椅子上。
“你似乎很紧张?”茗翊失状似无意地问起来,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温盛连忙摇头然后又点头,慌乱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有一点点,但是没有很多。”
茗翊失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温盛几乎要忍不住地发抖才收回了视线。
“那就开始吧。不用太害怕,治疗而已,很快就好。”
温盛浑身紧绷了一下,又放松下来,手却握得又紧了些。
“嗯。”
茗翊失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把漂亮的蛇纹匕首,又拿出了一个碗,紧接着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治疗可不只是喝一口血就完事儿的,这是茗翊失从记忆中知道的,至于为什么不能直接喝,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解释。
茗翊失盯着那把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手掌心划去。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流进碗里,汇聚成一片小湖,倒映出茗翊失苍白的脸。
这也是茗翊失到这里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不过没想到是在鲜血映出的的倒影中看到的。
血流了差不多半碗之后,茗翊失简单消了一下毒就把绷带缠上去绑得紧紧的。
确定了血不会渗透出来弄湿衣服以后,茗翊失才开始往她的血液里面加各种各样的东西,直到血液都已经看不出红色,变成了澄澈的蓝色。
她端起那碗已经不能被称为是血的东西,递给温盛。
温盛看起来有些愣愣的,看着那碗蓝色的液体,似乎没想到喝血之前居然还需要这些步骤。
所以直接喝她的血不行吗?
那……杀了她还有用吗?
蓝色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茗翊失的血液本就带着这种香味还是某一种材料使然。
“喝吧。”
茗翊失把碗放到温盛手里。
温盛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喝下去,抬起头看了看茗翊失清冷的面容,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完成和母亲的约定,另一只手始终在身旁靠着身体,紧紧地握着。
茗翊失看着温盛迟迟没有喝下去,暗暗地笑了一声。
这孩子还真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啊。
“想活下去吗?”茗翊失突然开口。
温盛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点点头。
“那就快点喝下去。”
温盛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茗翊失说的做了,他一下子把一整碗液体喝光,抹了下嘴,把碗递给茗翊失。
不能再等了。
在茗翊失伸出手的瞬间,温盛突然起身向前冲去,一直靠在身旁的手猛地抽出来,手中竟握了一把尖利的匕首!
匕首在灯光下泛起寒光,映出了茗翊失冷漠的双眼。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进胸膛,茗翊失闭了闭眼。
蠢。
瞬间,茗翊失侧身闪过,伸出绑着绷带的手握住匕首,使劲一拽,就将温盛手中的匕首夺过,一脚把温盛踹在地上,脚踩在温盛的背上。
“没有人告诉过你,没有八九成的把握别轻举妄动吗。”
茗翊失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盛的脸,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就像一位冷漠的神明。
“秦以怜让你来杀我的?”
温盛拼命摇头,试图解释,但是又不敢。
茗翊失皱着眉头盯着他。
“你哑巴了?说话。”
温盛抖了抖,张了张嘴,又闭上。
怎么办啊…杀人不成还被抓住了,果然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行吧…早知道就不听妈妈的话了…可是,不听妈妈的话还能怎么救她呢…这下可怎么办好…好害怕…我会死吗…
茗翊失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一次的心声,比前几次听到的还要清晰。
茗翊失莫名地,冒出了一种念头。
我能控制他的吧。
茗翊失抬起脚,伸手揪住温盛的衣领子把他拎了起来,提着扔在了椅子上。
她蹲下,盯着温盛因为害怕而有些苍白的脸。忽地笑了出来,原本冷清的面容瞬间妖冶起来。
“你怕我吗?”
温盛不说话,哆嗦地看着她。
茗翊失冲他笑得更灿烂了,尖利的虎牙白得有些晃眼。
茗翊失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温盛的脸,和温盛对视着,冰蓝色的眼眸中的温柔似乎都溢了出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让人沉溺进去,慢慢地…慢慢地…直到你愿意为了这双眼眸献出一切。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渐渐染上了血色。
温盛就这么慢慢地沉溺进那双温柔到极致的眼眸,慢慢地几乎连自我都要失去。
温盛的神情变得虔诚起来,神圣的虔诚,绝对的服从。
“别怕…只要你愿意臣服于我,我会让你好好地活下去的…”
温盛涣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茗翊失的身上,好像天地间就只有这一个人,他眼中也只能容下这一个人。
“臣服于我吧。”
这是恶魔的蛊惑,还是神明的颂歌呢。
“我将赐予你无上的光明。”
谁知道呢,无所谓。
“为我献出一切吧。”
她就是神明。
“永远听命于我吧。”
她就是神明。
“永远臣服于我吧。”
她就是神明。
她,就是我的神明。
温盛伸出手,颤抖着触碰了一下茗翊失的手。
一瞬间,他的眼神中迸发出无尽的狂热和崇拜。
以及无限的爱意。
他颤抖着单膝跪地,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脸上带着极致的虔诚。
“我将为您献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只要您愿意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我将绝对服从于您。”
我都将对您绝对地忠心。
成为我的主人吧。
茗翊失双眼全部变成了暗红色。
她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试一下,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可能也是因为他还是孩子,心智没那么成熟才那么容易被影响,大概换一个意志坚定的大人就不行了。
但是茗翊失还是非常兴奋,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情感,那种被强烈崇拜着的,被深刻注视着的,被爱着的感觉……
太棒了。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她能感觉到,血脉中的兴奋。
她天生就该被仰慕,她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也许就是她的鲜血,让人疯狂。
这还是稀释过的,如果没有稀释呢……
那会怎么样?
茗翊失不敢想,她仅仅是想一想,浑身那种几乎冲上头顶的燥热就让她无法思考,那种战栗感,兴奋感,让她疯狂,那是天生就该居高临下的强者的表现。
她还没有那么强。
但她的血液告诉她,你就该被仰视着。
也许是上一世过得太过凄惨了?
这辈子神明开恩,给了她这样的能力。
应该是吧。
又或许,她天生就是奇怪的人?
就算上一世受尽欺凌,她的骨子里,依旧是最高贵的血脉。
是这样吗?
谁在乎呢。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喜欢,那就要存在。
茗翊失露出了笑容。
有意思。
她想知道,这样的人,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她想要让别人为她去死。
这样的事情,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茗翊失摇了摇头,不能这样,好戏还没看完呢。
如果这么早就让演员落幕,那也太不好玩儿了。
“你刚刚还想杀了我呢。”
茗翊失的双眼不知何时变回了蓝色,脸上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自相残杀……
我就喜欢看这种戏码。
“主人!不是这样的…我没想伤害您……我只是,鬼迷了心窍,对不起主人…”
茗翊失早就坐回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一只手撑着头,银发从颈间滑落,搭在肩头,一直流向脚踝,和衣裙连成一片。
“可是…我差一点死掉呢。”
茗翊失勾起耳旁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圈,看似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温盛。
“我真的很害怕呢。”
话虽这么说,可茗翊失的脸上哪有一丝害怕的神情。
果然,温盛脸上出现了痛苦纠结的神情。
“主人……”
茗翊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杀我么?”
温盛痛苦地低下头。
“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本意的,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呢?”
“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温盛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杀人本来就是不对的,他告诉主人也没什么不对。
“是…是我的母亲。主人,是我的母亲让我杀了您的。”
茗翊失的笑容越发的明艳,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冰蓝色的双眸比腊月的飞雪还要冷。
果然是她。
不意外。
她猜到了秦以怜会为了活下去用一些手段,只不过没想到秦以怜居然一上来就用了最不保险的方法。
只能说,实在是太蠢了。
不过现在,她倒是被温盛挑起了演戏的兴致。
“你会站在我那一边的,对吧,温盛?”
温盛愣愣地看着茗翊失。
“你说过要为了我献出一切的,你忘了吗?”
茗翊失的瞳孔又开始隐隐地泛红。
“没有忘记…我说过。”
“你会遵守诺言的,对吧?”
茗翊失紧紧地盯着温盛。
“是的,主人。”
茗翊失满意地露出笑容,拍了拍温盛的肩膀。
这个能力还真的挺好用的。
“好啦,你母亲该等急了。”
秦以怜,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呢。
这场戏,你还能演完么。
我觉得有点没意思了呢。
你的儿子,似乎比你要更有趣些。
该下一场戏开始了。
我很期待啊…你们母子会自相残杀的吧?
不让我看到我想要的情节的话,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人性…究竟能肮脏到什么地步……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