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的谎言是艰难漫长的,需要时间和耐心去圆它,渐渐的,谎言似乎不再是谎言,它成了一种事实,你的行动受它限制。很久之后,回头再看时,才发现它仅仅只是一个谎言,你会为圆谎过程中幼稚又拙劣的行为感到可笑。有时圆谎而失去的,不仅仅时间,还有很多曾经忽略的行为感到可笑。有时圆谎而失去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很多成绩忽略的,比如真情。
时父看见两人进来,道:“小洋,小零,快坐下。”
时零坐在了时父对面的椅子上,而时零则坐到了他身后的小沙发上,时父摇了摇头,道:“小洋,喊你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说。”
江洋的表情没太大触动,点头道:“喂,时叔叔你说。”语气有着淡淡的敷衍和疏离。
时零眉头微蹙。他本以为江洋只是对他这样,因为也情有可原,可是对时父的态度也太过于不正常了,他以前不是会甜甜喊“时叔叔”的人吗?
时父却没注意这些,道:“你也毕业了,你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吗?”
“没有。”
时父点点头,道:“正好你学的是金融正好公司人事部缺个经理,你去试试?”
时零挑了挑眉,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江洋点头道:“谢谢时叔叔。”
“我不同意。”时零脚一蹬,利落起身,起身一瞬间,眸中的玩味变成了冷淡,带着警告的目光看着江洋。
江洋浅浅一笑,忽略他的眼神:“谢谢时叔叔,我会努力的。”
时零的脸冷了下来。他不喜欢有人和他唱反调,尤其那个人还是江洋,江洋就该唯唯诺诺,听从他的每一句话,不许反抗不许挣扎。他可以有些小任性,但不可以忤逆他。
时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沉思了好久。
一时间,书房里寂静无声。
“我的意思是。”时零对着江洋冷笑道:“他刚来公司就当总经理,又没工作经验,很难服众,不如先当几个月我的秘书,让他适应一下。好让他有自知之明。”
“这……”时父有些犹豫。以时零对江洋的态度,指不定又怎么欺负小洋呢。
时零又道:“爸你放心,我会公私分明,不会公报私仇。”
时父看向江洋,“小洋,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江洋低下头对着地毯发呆。
人为什么活着?是什么支撑着他们?是信念还是勇气?还是说一味单纯地活着就只为了活着?
江洋以前不知道答案,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自己是为了时零而活着。没有他,自己早就死了吧,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
他最在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时零。不是他抖M,而是时零是他生活里的光,高高在上的什么大人。
时零是除母亲外唯一能在生病害怕时待在身边的人。
时零是唯一记得他讨厌吃羊肉的人。
时零是唯一替他出头的人。
时零对他的好,他全记在心上,记在日记本里,永远镌刻在蹉跎的岁月里。
但是时零是害死母亲凶手的儿子,江洋不知该怎么办。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是不可能的,母亲是他一声的痛,为了他,拼命工作,只为了他衣食无忧,为他了,盯着舆论嫁入豪门,只为了给他一个前程似锦。
所以,江洋想清楚了。时零,他先恨着,时家,他要了。等他抢走了时零的一切都是看他拿什么继续猖狂。
夜晚,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隐没在黑暗中。
江洋已经没日没夜工作了两周,每天只睡不到五个小时,眼角已有了浅浅的青黛,眼睛干涩,肩膀隐隐作痛。
江洋在大学时已经习惯了这样拼命的生活的,大三考级时更厉害一天二十个小时泡在图书馆,一日只吃晚餐,落下了胃病,一吃刺激的食物就痛得不能自己。
在公司还好,一日三餐有人送饭菜来。时零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把大部分工作推给他,自己跑出去玩了而已。
没了时零在身边冷嘲热讽,江洋还能专心工作。
“哒哒”几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时零看了眼头都没抬起专心致志工作的江洋,有几分怒气有几分嘲讽道:“工作做完没有?”
“还差一点。”江洋依旧没抬头,专心工作。
时零看不清喜怒地走到江洋身边,“啪”地一声把电源关了。
江洋的办公桌在时零的旁边,是时零专门设给江洋的。他原以为他 把工作推给他,江洋就会求饶示弱,可他想错了,江洋不仅完成得很好,并且把三周的工作两周不到两周就做完了。他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他以为他是谁,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何况一看到瘦弱的身子就是营养不良。
时零承认是自己输了,现在的江洋,他猜不透。
江洋看着黑了的屏幕,握紧拳头,有些生气道:“你干什么?我赶了半小时,还没有保存。”
不知道为什么,时零看着他炸了毛的样子,心情有些愉悦,声音依旧地冷:“别做了,跟我回去。”
“去哪?”江洋揉了揉眉间,眼睛干涩得难受。
时零:“酒吧。”
“应酬?”江洋皱眉,酒吧这么吵,去那里干什么。
“不是。”时零也不解释,转过身就走:“快跟上。”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夜景,灯火通明,夜黑得纯粹,柔和地让人沉醉。夜晚是迷人的,能勾得人销魂。
时零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看到了靠在车窗睡着了的江洋。他们似乎瘦了许久,纤细白皙的手腕有种勾人的魔力。
江洋颜值很高,搁在人群回头率也是极高,只是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时零很想撩开,可是又不想让别人看见。学生时代时,江洋在女生中的人气就很高,是“高冷学霸”的代名词。
“大少爷,带了。”司机停了车,道。
时零看了眼江洋,可能是很久没合眼的缘故,他睡得很沉。时零道:“再等等。”
时零坐了一会,打开车门,坐到了后排,慵懒地靠着坐垫,转头看向江洋。
埋藏在少年心里的事,在浓黑的夜里飞远。
后来,那九十九千纸鹤时零还是没有送出去,被他放在玻璃罐里,被岁月封尘,遗忘在了某个角落,而那只皱皱的千纸鹤,依旧被江洋珍藏,保存着。
少年们的心事是纯粹的,少年们的感情是纯真的。他们对任何人只有三种感情:爱,恨,陌生。
时零幼儿园时就认识了江洋,两个幼稚的小孩手拉手,一块糖就成了好朋友,一起吃饭,一起睡午觉,一起分享小零食,他们的友谊难得地可贵。
时零比江洋大几个月,江洋小时候脸很圆,肉嘟嘟的包子脸,奶乎乎的,走路时小短腿迈得很大步,摇摇晃晃的,十分可爱。江洋的声音软糯糯,很稚气,吐字还不是很清晰,像个跟屁虫跟在时零身后叫他“时零哥哥”。
时零很喜欢江洋,爱捏他的脸,江洋会眨着水汪汪大眼睛时零爱死了萌萌的模样,曾说过:“我最爱的就是江洋。”
江洋的家境并不富裕,时零会给他带好吃的,小孩子可没想得这么多,有吃的江洋就高兴,江洋高兴时零就会高兴。
“时零哥哥。”江洋小跑过来,胖嘟嘟的小手搭在小课桌上,眨着大眼睛,问:“你在干什么呀。”
时零举起刚折好的千纸鹤,道:“你看。”
“时零哥哥好厉害。”江洋把小脑袋凑过去:“哥哥折的是什么呀。”
时零解释说:“这个呀,叫千纸鹤,小江洋要不要学?”
“好呀好呀。”江洋拍着小手,指着他手里的千纸鹤道:“小江洋,这个不好看,时零哥哥折一百个千纸鹤送给小江洋好不好?”
小江洋含着手指头,一副纠结的小表情,把时零乐得掐了掐他脸上的肉,道:“哥哥先预支一只给小江洋先好不好?等时零哥哥折完了剩下的九十九个,再装进玻璃罐,洒上五颜六色的小珠子亮片送给小江洋好不好?”
“好好。”江洋开心道。
小小的人儿,小小的开心,在岁月的萦绕中显得极其珍贵。
时零每天晚上都开着小台灯折千纸鹤,只想快些折好送给江洋,小小的人儿在灯下困得睁不开眼,可依旧折得很认真,小小的手折好每一步,揉着眼睛,听着楼下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从时零记事起,就一直听到这种声音。 父母因为一些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早晨时父没有喝完牛奶他们吵,时父没有按时回家,他们吵,时父工作忙没有去家长会,他们还吵。
时零已经习惯了,只希望他们吵完了,时父会履行承诺陪他去买小珠子。时父是个好老板,也是一个好父亲,但时零更喜欢妈妈,因为她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