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秋雨下的连绵不断,京城被搞得雾蒙蒙的,路上来往的人很多,但都被雾遮住他们的脸庞,一个都看不清。
关京竹在纯牛皮的椅子上,身边烟雾缭绕,两双修长的手指夹着报纸和烟,眼睛中闪烁着寒光,嘴里吞云吐雾,神情自若。
“关少,邵藤求见。”
关京竹抬头看了看前方的管家,神情依然没变,只是抬了抬手,嘴里吐了口烟。
“让他进来。”
关京竹缓慢的放下手中的报纸,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
“京竹,最近的变动听说了吗?”
“哦,听说了。”
“别惹事儿,还是小心为妙。”
邵藤慢慢地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皱起眉头问道:“唉,今儿个是哪年来着,这最近太乱了,我脑子都不好使了。”
“一九二八年九月二十六日。”
“哦,对对对,这儿不太方便讲话,咱去酒楼小酌一杯?”
“嗯。”
关京竹站起身来,一米九五的个子都快顶到天花板了。
他用尽最快的力气把剩下的烟一口气全吸完,抖了抖烟灰,穿上大衣拿上雨伞就和邵藤出门了。
这一路上感到十分的压抑,虽然说京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但是看不清一张人脸,好像在画中游行一样。
即便是下雨,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一小堆的穿旗袍的女人,要么是自己和小姐妹打伞,要么是和她先生打伞。
关京竹和邵藤一路上都在聊这儿的乱世太平,很快就到了酒楼。
“二位爷,想吃啥?”
小二毕恭毕敬地看着关京竹,毕竟他可不敢惹掌管三城的军阀。
关京竹看了一眼邵藤,伸手示意“你选。”
“哦,来一个鸡肝九流和清蒸鳜鱼,再来一壶桃酒。”
“好勒,二位爷,里边儿请!”
小二把他俩带到一个偏僻的包间,里面有些清冷,但安静无人扰,正好应了他俩的意。
“坐。”
邵藤右手去掏兜,拿了一盒烟,抽出了一支,又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那支细烟。
“你听说过王兰蔻吗?”
“谁?”
关京竹对于女性可以说是完全不感兴趣,不为别的,就之前去酒楼那一次,刚进门,所有女人眼睛都直了,一股脑的凑到他面前来,身上的胭脂味儿直呛嗓子,对他“动手动脚”,只为了他那三城军阀太太的位子。
因为她们知道,当了关太太,就可以在这京城、南陵、何抵这三城“肆意妄为”,有钱又有势,怎能让人不羡慕?
“哟~关少来了,妹妹我怠慢了~”
“关少,赏脸陪妹妹喝一杯吧~”
“关少,有没有喜欢的小妹妹啊~”
那一个个搔首弄姿的样子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刺耳的声音恶心的直让人反胃。
他当时只关注到了一个人。
那个在酒楼安安静静看书的男孩子。
浓密的黑眉,高挺的鼻梁,清秀的脸庞,粉嫩的嘴唇,刀削一般的下颌线直逼人心,那双手拖着腮,神情恍惚,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明明长的这般俊俏,身边却没有姑娘围着他,也对,钱,是一切。
当时的京城,能读书的只有穷人家的孩子,那些富家公子和小姐们,那有那心思学习?一个个都被捧上天了!
哦,除了关京竹,他父亲还有点正常人的思想,看他不读书就打,以至于关京竹现在是有钱有势有颜值有学识的军阀,不禁让其他军阀眼红。
关京竹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在报纸上看见过王兰蔻,之前是一个女学生,但现在却做了“军阀”,一个女军阀。
这在当时是不允许的,要不是她那过人的头脑和武力战胜了九城的炮攻,现在早被处死了。
“哦,看过,就那个女军阀?”
“对,就是她!她现在想和你联姻,说什么,喜欢你。”
关京竹满不在乎,他并不喜欢女人,对的,你没看错,他不喜欢女人。
不能说是不喜欢,可能在他的一生里,投怀送抱的女生很多,长的漂亮的也比她王兰蔻多,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为了他的“军阀太太”的这个位子。
“呵,她脑子被炮轰坏了?”
关京竹冷笑一声,手中又点燃了一支烟,问了一句:“她多大?”
“二十四。”
“比我还大?”
关京竹连忙摆了摆手,拒绝了这个问题。
“王兰蔻还说,你不同意就亲自来找你。”
“呵,她能拿我怎么样,强抢民男啊?”
关京竹想了想,王兰蔻确实是漂亮,一双杏眼,柳叶眉,鹅蛋脸,在当时已经是极品,但他心里想的仍然是那天的书生。
邵藤看了看表,已经两点半了,外面的雨早已停了,雾也散了,手中的烟也快抽完了。
“哎,这小二怎么还不上菜?”
邵藤推开椅子,正准备起身去找小二,这时候门却被开了。
“二位爷,久等了,厨房那边出了点小故障,菜和酒就给放这了,要什么再找小的。”
“行,你先下去吧。”邵藤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小的明白。”说完这个小二便退下了。
邵藤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清蒸鳜鱼,细细的嚼了起来,“味道还不错,尝尝?”
“嗯。”关京竹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口鱼,又给邵藤倒了一杯桃酒。
“这酒是真香啊!”
“肯定的。”
说着说着,一个小二进来了。
“那个……关少,外面,有人找。”
这小二畏畏缩缩的,关京竹乍一看却觉得眼熟,这不是那天酒楼里的书生吗?
“你是不是之前去过酒楼?”
“啊!……对,是去过,我朋友请我去帮忙的。”这小二说着退到了墙角边,好像怕极了关京竹。
“你叫什么名字?”
“夏鸣。”
关京竹推开了椅子,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了夏鸣的身边,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这样,你晚上去我家做客,我跟你聊点事儿。”
“啊?……先生,我晚上还有夜班呢。”
“呵,就为了这么几个钱,我给你两千,够不够?”
“那个……您家在哪?晚上我提早过去,免得耽误了您时间。”
这夏鸣看起来长的是好看,跟个姑娘似的,穿上旗袍真可以以假乱真了。
店门口银杏树渐渐发黄,风有些凉瑟瑟了,夏鸣裹紧了外套,蝉鸣声消没了。枫叶又红了两三分,落在地上保留它最后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