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的气氛彻底僵硬下来
朝中之事大家都不怎么敢深论,又眼见得沈辰这架势骇人,干脆连和事佬都不敢出来做了。
“辰王殿下,临淄王殿下和燕世子到了”
沈辰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说罢他转身离开留下一脸煞白跌坐在地上的尤月。
完了,这次,她可是闯了大祸了。
清远伯府赏菊都在园子里,男客女客虽然分开,可一边在花厅,一边在水榭,相距其实并不遥远,且两边进来时都要经过园中一条长廊。
在花厅里,在水榭里,远远就能看见。
“你在这里乖乖的,阿姐出去走走。”
姜忱逛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好玩儿的便想顺着原路,信步要回花厅。
可才经过几丛花树,忽然便听见几声咒骂从花树的另一边响起,透过交覆的枝叶传了出来。
“小贱蹄子让你跑!”
“你是谁的种都还不知道,府里养你这许多年,你倒还敢反了天了!”
“塞住她嘴,摁她下去清醒清醒!”
中间仿佛夹杂着女子绝望的呜咽声,但模糊极了。
姜忱的脚步在这条幽静少人的道路上停住,电光石火间,已然意识到花树的另一边正在发生什么,理智催促着她赶快离开。
可脚却半分不听使唤。
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竟轻轻抬手拉开了一根枝条,透过缝隙向里望去。
那边是一片不大莲池。
只是深秋时节,夏日里的莲花荷叶早已败了,留下满池的衰色,尚未来得及清理。
此刻正有三个粗使婆子在池边上。其中一个黑着脸抽了帕子擦着自己被咬出血的手腕,另两个婆子一个绞住了尤芳吟的手,一个摁住了尤芳吟的头,竟将人朝着水里按!
别去,别去……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救她也不过只能救得一时,难道还能救得了她一世?
那几个粗使婆子因尤芳吟从柴房中逃跑而受了两位小姐责骂,恨她一个贱妾所生且身份不明的庶女不识抬举,成了心地要折磨她,好叫她长长记性,日后不敢再犯。
这一来下手便极重。
把人脑袋按进水里,任由她扑腾挣扎,也不让她起来。
尤芳吟被关在柴房中几天,都没吃下多少东西,又挨了打,哪里还剩下多少力气?
只不过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挣扎不动。
这池里的水冰凉,灌进她口鼻,已难以呼吸,先前还算激烈的反抗便渐渐无力起来,一段纤弱的脖颈慢慢地向着池水里沉去……
那是何等一种绝望的姿态?
那一刻,姜忱的理智终究没能控制住,一声“住手”喊出时,她便知道,心中对自己的告诫,全然白费!
她是个自私的人。
可坏得不够彻底。
那池边三名婆子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贵家小姐从花树间走了出来,便连忙松了手。只是尤芳吟早已没了力气,她们手才一松,她整个人便从池边跌了下去。
只听“噗通”一声响,人竟往池底沉去。
先才动手那两名婆子见状顿时面色一白。
姜忱一张脸上没有表情,连声音都异常冰冷平静,只道:“把人捞上来。”
两名粗使婆子原只不过是想要惩戒尤芳吟一下,哪里料到她这样不禁折腾?
再卑贱那也是府里的庶女。
若真闹出人命来,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被姜忱这么一吩咐,当即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人往上捞,再拖到岸上时已是湿淋淋一身,脸色发青,两眼紧闭。
先才指使人动手的那婆子也慌了神,忙道:“快,拍两下!”
“咳!”
那粗使婆子拍了两下都不见有反应,慌神之下用了大力气在人背后一拍,又掐了人中,人才猛地咳嗽了一声,把呛进去的水都咳了出来。
那两名婆子见着人醒转过来了,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竟在这凉快的天气里出了一头的汗,不由举起袖子来擦了擦额头。
可谁也没想到,刚醒来的尤芳吟,眼底忽迸出一丝狠色。
她奋力地挣脱了二人,竟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救命,救命——”
婆子们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瞎叫什么?!”
但已经是晚了。
尤芳吟现在虽然虚弱,可这两声却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喊,在这算得上空旷安静的地方回荡开去。
周围虽然幽静,可也有抄近路的丫鬟经过。
听见这声音凑过来一看,是尤芳吟湿淋淋瘫在地上,一时误会了,也没等那几个婆子出言阻拦便大声地惊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那几个婆子差点没把脸给气绿。
这会儿外头园子里早就开始赏菊了,距离这里本也不远,没一会儿就乌泱泱来了一大帮人,既有府里的丫鬟,也有今日来赴宴的客人。
谢危本在同燕临说话,一听见有人落水原还没在意。
可在一打听,说是个姑娘落在了莲池里,再一回忆姜忱走的方向,吓了一跳,慌乱之下都没来得及问清楚,便与其他人一道来看
还好,他来时与众人都在莲池这头,只瞧见姜忱人虽在莲池边,却是好端端地立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娇娇怎么了?”
谢危走到她身边姜忱没有说话谢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人衣裙全都湿透,这会儿全都贴在了身上。
对面亭中廊下不少人都朝这边看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姜忱将斗篷褪下来,轻轻给尤芳吟搭在了身上,而后冷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向池对面那围观的熙攘人群道:“都围着干什么,没见过婆子惩治姑娘,奴才欺负主子吗?”
哗!
此言一出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三个立在旁边的粗使婆子更是睁大了眼睛见鬼一般看着姜忱。
就连尤芳吟都怔住了。
那犹带着一分余温的斗篷就搭在她的身上
这一刹间,她连鼻尖都酸涩起来,眼底大颗的泪接连滚落,却笨嘴笨舌,说不出半个“谢”字,只知道望着,移不开目光。
“姑娘,您真是个好人……”
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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