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KTV了吗？我要进考场了。”
“到门口了。你快进去吧，别紧张，最后一科了。”
“我知道，那我挂了，晚上一起吃饭。”
“好。”
宋轩挂了电话，发消息给陈一凡问他在哪个包厢。
微信那头没有发来包厢号，而是秒回了一句：我出去接你。
宋轩在大厅等着，说实话，不是看在刘文，他根本不想来。
“轩哥！”宋轩回头，看见陈一凡向他走过来，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辛苦你了，我还以为你没空呢。”
宋轩摇摇头，说没事。
今天宋轩来是帮着他纠正粤语歌发音的。说来奇怪，一个月之前陈一凡就开始拜托刘文指导他唱歌，准备和那个女生表白的事。怎么一个月过去了，还在学歌么？
“文文弟弟说你在广州呆过很长时间，粤语很标准。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宋轩皱了下眉，文文弟弟，这什么鬼称呼！
“还好吧，我也好久不说了。”他淡淡地回答。
两人一路上不咸不淡地聊着，直到进了包厢。
“我点了点儿零食酒水，轩哥你看还想要什么，今天我来买单。”
宋轩看向那个可怜的小茶几儿，已经被各种果盘、零食袋子、啤酒、果酒堆得满满当当。
“不用了。就咱们两个人，你点得太多了。”
陈一凡点点头，走过去把门好好关上，然后来到沙发旁坐下，看向宋轩说：“轩哥，你是不是还因为之前那件事儿怪我？”
他们还没有点歌，包厢里隐约能听见从其他房间透进来的“鬼哭狼嚎”。
宋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陈一凡会把这件事再提起来。
“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别再提了。”宋轩转身面对点歌台，问：“你要唱什么歌？我来点。”
“唱———《初恋》吧。”
宋轩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初恋》这首歌的粤语，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纠正刘文的，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每年生日和纪念日，刘文都会唱给他听。
陈一凡卸下习惯性的假笑，在一旁眯着眼，一脸玩味地欣赏着宋轩的表情。前奏声缓缓响起，他却丝毫没有去拿话筒的意思。
“宋轩，”陈一凡把刚点好的歌切掉，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趁着今天就咱们两个人在这儿，我问你几句话。”
“你问。”宋轩也不想再和他废话，今天叫他过来，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陈一凡盯着他的眼睛质问，语气冰冷，一点儿平日里温和待人的影子都没有了。
“我没有讨厌你。刘文把你当朋友，我也是。但是可能，之前那件事毕竟有点尴尬，所以……”宋轩斟酌着，委婉地说。
陈一凡闻言轻笑一声，走到宋轩旁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眼神变得探究玩味起来。
“你害怕我啊，轩哥？”
声音低哑，面色不善。
“我为什么害怕？”宋轩拂掉他的胳膊，不愿意同他有肢体接触，然后正色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一凡盯着宋轩的眼睛，看到里面满是抵触和戒备。
仿佛被这样的眼神激怒，他浑身都有些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你就没有一点儿喜欢过我吗？”
宋轩抿紧嘴唇，皱眉看他。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完全不认识了。那个温和的笑面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终于褪下了人皮的嗜血野兽。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宋轩转身往门的方向走，边走边说：“看来你今天也不想练歌了，我先走了。”
“平时真看不出来，刘文玩儿的还挺花的，就喜欢对着落地镜折腾你。”
刚要去开门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宋轩猛然回头看向陈一凡，满脸的惊愕。
“你说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轩哥，生日过的好吗？你们做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镜子上边有一幅画啊。”陈一凡嘴角带笑，周身都散发着让人胆寒的狠戾气息。
宋轩突然有一种如坠冰窟之感，无边的恐惧在心底生发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里浮现，他盯着眼前这个魔鬼面庞的昔日同学，一字一顿道：“你什么意思？”
“轩哥，你们的视频我看了很多很多遍，说真的，很刺激！”
“你偷拍我们！”
陈一凡突然变得很兴奋，目光上上下下绕着宋轩全身打量，好像在看一只被豢养起来的宠物。
他还真就想把眼前人变成一只被他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你疯了吧？你违法了！”愤怒占领了上风，宋轩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面前这只野兽只冷眼旁观，面色没有半分动容。
“我违法了？你有证据吗？刚刚那一切都是我随口说的。你去报警，警察理都不会理你。”陈一凡神色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丑陋嘴脸，“轩哥，要不是你太着急走，我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说出来。所以，你快过来坐下，好好给我聊聊天。”
宋轩还站在原地，没有从这巨大的变故里清醒过来，恼怒的目光瞪着陈一凡。
“轩哥，我劝你，现在是你该求着我，不要一不小心把什么视频发给一些不该发的人。你和你妈妈因为刘文的事儿，很不愉快吧？”他给自己开了瓶酒，小饮一口，接着说：“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确凿的证据一般撬不动局子里的人。我父母虽然对我不好，但也不愿意让我进去坐牢给他们丢人。我们家呢，有点儿小钱，我只要斟酌着违法，不会有什么大后果的。要不然你说，要是法律代价真那么大，偷拍偷听偷录的事儿怎么还能屡禁不止呢？”
宋轩出了满手心的汗，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一步一步挪到沙发旁边坐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仍然怒视对方，但开口的声调明显更镇定了。
陈一凡很满意宋轩的表现，语气也更加喜悦：“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图财，也不会大范围传播。哦～也许，偶尔地，图图色。”
宋轩的眼睛都要喷火了，竭尽全力抑制自己想冲上去拿着酒瓶给对方爆头的冲动。
这是一场博弈，陈一凡未必敢把视频传出去，但他却不能同一个疯子豪赌。
对他来说，代价太大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放心，我没那么坏，不会大面积传出去。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做我让你做的事儿，我保证不会让第二个人拿到视频。”陈一凡阴测测地笑道：“你难道不想多多和我接触，拿到一些证据去报警吗？我还有不到半年就出国了，这半年，轩哥，你就好好陪着我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一定啊，那得看我心情。比如现在，我想听你给我唱歌。”陈一凡挑眉，挑衅道。
宋轩仍坐在那里，没有要动的意思。
“轩哥，小不忍则乱大谋。唱个歌儿而已，你紧张什么？”
宋轩瞪了他一眼，终于起身走到点歌台前，咬着牙问：“你要听什么？”
“《初恋》吧。文文弟弟可对你是赞不绝口～”
听到他提刘文，宋轩更加怒不可遏，抄起旁边一个杯子就冲陈一凡甩过去，猛然砸到他肩膀上，还挺疼。
“诶呦——轩哥，你怎么突然就炸了？”陈一凡揉揉肩膀，脸上却没有怒色。
“真卑鄙！刘文信任你真心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就这么利用他？”
“没有刘文，我还真不能这么顺利地在你们的房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挂上一副画。不过，这不还是得益于我平日里积累的好人缘嘛。我去帮他布置房间的时候，他可是对我千恩万谢的。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和刘文讲过咱们两个之间的事？”
“我和你有什么事！”宋轩面对他，一脸的鄙夷和嫌弃。
“我们曾经也很要好啊，是社团里最熟的人。你真的没看出来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吗？大一社团聚会那天，我看见你喝醉了，脸蛋儿白里透着红，比女孩儿都勾人。两瓣红唇还闪着酒光，让我只想好好尝尝……”
“你是不是变态啊！”宋轩怒气值已经达到一个顶点，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污言秽语。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其实当时是骗你的，我不是认错了人才亲你，那点酒儿我根本不会醉，我就是故意的。那是我唯一一次离你那么近，连呼吸都听得清楚。”他又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当时我骗你，是不想和你闹得太僵，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东西能拴住你。不过我这个人，相信来日方长，最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你看，这不让我等来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介意你骂我，走投无路的人都这样，我见多了。不过你对我来说真的挺特殊的。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靠近你，占有你，甚至——亲手毁了你！从小到大，我自认为很会做人，我和谁示爱，还真没人拒绝过我。可是你怎么敢呢？那么决绝地，无情地拒绝我！”说到这儿，陈一凡突然愤怒起来，脸爆炸似的发红，像火星落在汽油面上。
宋轩也被面前人的疯态吓了一跳。这不是妥妥的心理变态么！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激怒他。
陈一凡仰头将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玻璃瓶狠狠地磕到玻璃茶几儿上，声音格外刺耳。
他接着说：“你不接受我，是因为刘文吗？啊对了～说到刘文，他真的很讲义气，很上进努力，长得也帅，真招人喜欢。所以你不要我，要他吗？凭什么！凭什么我亲你一下都不行，他就能上你！”说得激动，陈一凡不禁站起来，手舞足蹈地发表演讲：“他那么好，到头来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你们不还是被我拿在手里么！我奉劝你宋轩，你不要逼我，我有的是后路可以选。你们就不一定了，我一定让你和刘文身败名裂。”
发完疯，陈一凡觉得浑身舒爽，他坐回去，开始津津有味地吃果盘。
宋轩抽了张纸去擦手心上的汗，强镇定着坐回沙发上，开口和陈一凡谈判：“你别激动。现在你不发我拿你没办法，但一旦发出去就是犯罪了，你就有被抓到的风险，对你没好处。”宋轩也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道：“我们谈个条件，我满足你的条件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出国之后，这事就到此为止。”
陈一凡看向宋轩，眼神里冒着喜悦的光，他说：“难怪我这么喜欢你。你真聪明，一下子就说到点儿上来。”
“说吧，什么条件。”
“其实，我也不贪心。只要你随叫随到，陪我聊聊天，喝喝酒。”
就这？宋轩满脸写着不相信。
陈一凡笑了，作无奈状说：“我还能做什么？”他把身子挪到宋轩旁边，故意离他很近，道：“我想睡你，你愿意吗？”
宋轩从沙发上弹起来与他拉开距离，讽刺他：“让你再录一份视频威胁我吗？”
陈一凡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那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啊？就半年，我出国之后咱们就两清。多通情达理的条件。”
“我答应你，但是——”宋轩对着陈一凡，面色严厉：“你必须守承诺，视频不能发给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就在你我之间。而且，不要再去找刘文，你就说你忙大三出国的事，和他把联系断了，彻彻底底从他生活里消失。”
“突然消失啊？多突兀啊！”陈一凡一脸戏谑：“你就这么护着他？怕我吃了他么？”
“你那么会演，不用我教你该怎么消失。”宋轩语气平静，面色冷厉，却不知汹涌的情绪早在他心中闹翻了天。
“放心～我肯定信守承诺。”说完，陈一凡在宋轩面前放了瓶酒，笑着说：“轩哥，今天算你第一次陪我，表个诚意，一口气，把这瓶干了。”
宋轩盯着酒，看了很长时间。陈一凡也不催他，他在等，等宋轩自己把自己的尊严碾碎，这让他感到无比痛快。终于，宋轩伸手拿起那瓶酒，好像是自嘲一般轻笑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好！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刚刚还说我点得太多了，但是我怎么觉得是太少了，啤酒喝着累，我再选点儿白的。轩哥，今天我要好好探探你的酒量！”说罢，他兴致勃勃地点单。
趁此间隙，宋轩终于可以去拿桌上的手机。因为怕他录音，所以手机一直被陈一凡扣着。
他赶紧把录音功能打开，但以陈一凡的变态心性，一会儿估计也录不到什么证据性的内容。有些时候，犯罪真的太容易了，惩治罪恶却无从下手。
陈一凡早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觉得反正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录也录不到什么，也就没管。
宋轩又调到和刘文的聊天框，他本想编个理由说他们今天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但是思来想去又没找到合适的借口。两个人都考完试了，不正应该出去庆祝吗？
实在没什么灵感，干脆就发了一句：今天有点儿累了，明天我们再出去吧。
没头没尾，不知道刘文能不能信。但此刻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陈一凡正欢天喜地地在一旁专注着给他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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