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温若瑜年少多磨,顾五小姐就像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慈爱的祖父祖母,疼爱她的两位兄长,精明能干的娘亲,以及,她那武功高强却憨憨的爹。
其实顾家主并不像在父母妻女面前表现的那样憨憨,他只不过是个白切黑而已,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顾家主抗下了顾氏的重担,当年算计过他妻女的渣渣如今过得越来越惨、越来越差背地里可没少有过他的手笔。他对妻女是有愧的,因而妻子当年的“横眉冷对”他都一一接下,对女儿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她。他甚至招了数十位有能力的医者时刻在家中养着,收集天下奇药,亲自试药……
这么些年的努力妻子也看在眼里,最后也不在苛责,两人和好如初,只是背后夫妻两人都是想尽办法,求神拜佛想要女儿长命百岁。
你或许以为从小受尽宠爱的顾以安会向我一样长歪了,或许也可能是个怨怪命运不公的病西子……总之,在想象中她会是一个娇气或者柔弱的女子,可这一切不如眼见为实,她的样子和性格真的很出人意料。
依稀记得她应该很像她的母亲姜氏,却也很奇怪,她明明是个病秧子,浑身上下却充满了生机,不是咋咋呼呼的那种,而是像攀着逆境的凌霄花,知性而优雅,美丽却不易折,温柔了岁月,暂停了时光。
五小姐是温若瑜生命里的光,是长剑之剑鞘,他所有的锋利都为这一人收敛起来。我没有见过他在她面前温柔的样子,我认识的温若瑜最开始是清冷而有礼的,后来的十三年里是心如死灰的,他即使恨我也从未在我面前失过态,只除了初初闻得那年顾五小姐斯人已逝,他几近疯魔的样子。但我从下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无一不告诉着我他对那个女人的在意与温柔,简直让我嫉妒极了。
我总以为他们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无意间发了善心被记住的故事,总不过相似的桥段,可原来不是,原来我所谓的发善心也那么可笑。温岭和我名义上的丈夫从前的太子后来的皇上关系很好,他跟他说过他们的故事。后来我无意间听到皇上缅怀自己的发妻时喝醉酒后讲述的那些故事,说到最后他总会对着太子妃的牌位笑着又哭着,我却不敢听到最后,也不敢让他发现我在,否则迎来的会是新一轮的折磨。
温岭年少时就极有心机,早在父亲告诉自己的身世之前就培养了自己的人,那些身不由己也都是他演出来的,七分假三分真。
顾五小姐患有心疾,她最大的出行范围不过是占地极大、住着三房的顾家主宅,她实在像极了她的母亲,慧极早衰也许就是注定好了的。
顾以安记忆力极好,她是整个顾氏主宅唯一能将上上下下几千号人全部记全的,也包括自小受人欺凌的小可怜温若瑜,她又实在尊重人,与我自然不同,因而顾家上下对着这个早早被母亲吩咐掌家解闷的小姐颇为信服。
早些年,顾以安就注意到了温若瑜,除开表象,她也看到了顾氏的沉疴,有心改变,她也早早发现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她还是背地里出手了,她清楚,若是自己直接“美救英雄”,那么这个人背后只会收到更多欺凌,且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也不好直接插手二房的人、二房的事。
很显然,当时她虽受了母亲教导,手段还是有些稚嫩,被年少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温岭发现了,不过,他还是感谢大小姐那些日子给自己省了些麻烦的。
现在想来温若瑜欣赏她也是有理由的,毕竟我可不会考虑那么多,我若要救人必定是有利可图,也必要让人知道他的救命恩人究竟是谁才好来日得到回报。且我可不会替旁人多着想,只一个劲的出了风头敲打一番、逞逞威风才好,至于他之后会遭遇什么,我也无意去管、去关注。现在想来,我从来就是这样一个肤浅而又无脑恶毒的女人。
后来的故事我也有些忘记了,也许是自我逃避。不过,温若瑜喜欢上其他人很难,喜欢她应该很容易吧。那些小心翼翼的关注,深夜里抑制不住的心跳,应该都属于她。
他向来有耐心,一切不经意的遇见与目光大概都是他小心翼翼算计好的,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大小姐相遇,什么样的姿态才会显得他楚楚可怜又吸引人,就这样想一步一步走进大小姐心里。
顾以安想来聪慧,加之姜氏的传授,她自然清楚这个人有几分真假,也许是他生的实在好看,也许是喜欢他为她花的那些心思,也许又或是向往新奇自由的心……站在我的角度,我实在不知顾以安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姜氏历来是看不上他的,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她从来都不放心,谁能放心这样一个有心计又有野心还生活在阴暗里的人呢?况且姜氏早就领教了他的手段,知晓了他的身世。
温若瑜为了得到大小姐历来是不择手段的,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知道姜氏最在意的就是女儿的身体和终身,女儿的身体并不适合生育,这个年代历来以子嗣为重,早就有了将女儿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打算。他竟自绝子嗣,答应入赘,还承诺若是大小姐身体不曾好转他就一直不会碰她,也不会碰别的女人。
姜氏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他眼里化不住的深情,也因为女儿那难得的喜欢。
温若瑜很聪慧,不仅在武艺一道上,还在读书科举一道上。他那时就发誓自己一定要中得状元,让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嫁给他,来日会用尽方法立功,为大小姐挣得一品诰命。
他从来不争,那是因为他不在意。顾家二房不会给他任何资源,他能成功爬上去的光明正大的方法只有科举和从军。所以当姨娘的儿子因为嫉妒他在科举之前给他下毒时,他第一次手段血腥地处理了这么些人。
他历来又吹毛求疵,又有能力事事要做到最好,因而历场考试都取得第一,只差这一场殿试便可达到本朝第一个六元及第了。
眼看娶得大小姐的时机就在眼前,这个没有眼色的尚书却要害他没了机会,他没有当场翻脸就已经是他控制的结果了。
父亲尽管心思不虞,还是放他离开了,叫我再换个人选,我却不依,非要得到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