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自小就有一个藏于心底的秘密
她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举止言谈都束缚在框框条条里
楚楚也没有辜负他们，成为了都城数一数二的才女
她知书达礼，端庄贤淑，蕙质兰心
早早就成了三皇妃
三皇子想娶的新妇最重要的是贤惠，知进退，家事需显赫，样貌还得看得过去
楚楚便是不二人选
“你可是迷路了?”
程少商第一次见到三皇妃是在参加宫宴的宫道上
当时她在交叉口分辨哪条路是正确的，睁着晕乎的眼睛，她看见了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泡在水里的玉石
“是的”少商点头道
她的气质很温柔娴静，但又让人觉得疏离
她看了少商一会儿，说
“想来是参加宫宴的，你跟着我吧”
程少商被皮囊迷了眼睛，女人握住她的手时，她就晕乎乎的跟着她走了
“这位好心肠的阿姊，你叫什么?”
“楚楚”
这个阿姊应该家世不好，程少商想
她见过一些贵女。例如:裕昌郡主和王姈
她们大多穿金戴银，尖酸刻薄
而楚楚一身素衣，面容清艳。素淡中，见极致
只是她觉得怪怪的，为何楚楚身后跟着一群人
来到大殿，程少商终于见到了阿母
但是阿母恨铁不成钢得瞟了她一眼:
“还不谢过三皇妃”
程少商这才知道，原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阿姊已经成亲了。不过像她这样的窈窕淑女确实是男子们求娶的对象
楚楚只是一笑而过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程少商虽然在都城有了万萋萋这个豪橫朋友并不孤单。可她很想很想和她做朋友
少商刚要进一步发展和她的关系，却被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楚楚，过来”
唤楚楚的是三皇子
他自是风流倜傥，一身正气
楚楚走近他后，裴济淮面无表情的将狐裘盖在她单薄的身上
“和她说什么”
楚楚望了程少商一眼，忽然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
她想开口回复，却被裴济淮拉住手腕
“算了，我们先入座”
楚楚不善表达，见状也只好垂眸不言
凌不疑来的尚早，他坐在楚楚前右侧的方向，长眉淡漠，两目深静，一身宽袍大袖，素不染尘
他的目光越过虚空落在她身上，平和深远
楚楚的容貌是极明艳的，灼若芙蕖
蛾眉婉转，眼尾微挑，自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娇媚
低眉敛目间，便能叫人怦然心动
他握紧手，眼底闪过一丝苦涩。最后强忍住内心的异样，逼迫自己移开视线
凌不疑收回视线后，楚楚便抬头望了过去，内心万般酸涩苦楚，最后也只是一笑而过
那个藏于心底的秘密真的太过遥远，她终其一生恐怕也触碰不到
第二次遇见三皇妃时，她也很想很想和她做朋友
那一天，她在皇后寝殿受其熏陶，楚楚与三皇子一道前来看望皇后
楚楚也看见她了，她还记得她，对她笑了笑
她自然是要拜见他三皇子，三皇子根本没去看她，继续对楚楚嘱咐着
“原来你便是程家—程少商”
楚楚的声线温糯平和，说话间两眼弯弯似月牙
其实她很早便从裴济淮口中知晓程少商，说她粗鄙不堪，心性卑劣，毫无半点大家闺秀之态
如今见了，她倒是觉得甚是有趣可爱
程少商有些不安，她怕楚楚会讨厌这样无规无矩的自己
“三皇妃……”
“你唤我楚楚便是”
楚楚是受皇后委托教导她仪态举止
少商真的很喜欢和楚楚待在一起，她不会像其它嬷嬷严厉批评自己
她会用一种完全温柔又合礼的语气告诉自己正确的方式
不过，楚楚看上去对待所有人都是温和体贴的，让人如沐春风不愿意刁难的同时，程少商也感受到她内心是一个异常孤独的人
因为和她待在一起时，她就不常常笑。只是坐在一旁沉思，或者听听她的事情
只是她很在意凌不疑的事情
每次触及到这个名字她都会精神起来，眼中会隆聚起那种生机盎然的情绪
那是少商看不懂的情绪
她曾在闲暇之余问过楚楚和三皇子的事情
当时楚楚沉默的许久
“陛下将我指给三皇子，我们就这样成婚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少商久久不能平静
楚楚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
程少商一直看不透楚楚的内心，她真的将知书达礼和贤良维持了十七年，甚至温柔得像个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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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在这一个月的亲近相处里，三皇子还是十分十分不喜欢顽劣的程少商，也觉得自己的贤惠妻子会被带坏，但还是允许楚楚和她往来
楚楚似乎真的把少商放心上了，说些从来不对他和别人说的话题
也在程少商想学诗词时去教她，她懂得甚至比皇后还要多。而且每一样都异常精通
少商知道她有才女之名，却不知道她下棋、弹琴甚至骑马都是精通。大约就没有不会的
“学这么多东西，小时候应得多辛苦啊”
少商感叹道
“好像是很辛苦”
她轻飘飘地说，听着像是炫耀，却让少商感到闷闷的
三皇子是个异常现实的男人，拥有成为皇帝的所有特征，他也确实想成为下一个皇帝
他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子，找的皇妃似乎就该是这样的
楚楚这样想，却掩不住落寞
她忽然望向殿外，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语气平淡又淡漠
“少商，我其实不喜欢琴棋书画”
“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变成像家族期待那样的完美，就会被抛弃”
少商在她侧后方静立良久，竟有一种悲哀从心头生起
日光熹微。楚楚和三皇子一同前来问安，两人坐的不是很近，男人会时不时为她夹菜倒水
但在文帝看来，他们不够恩爱
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稀疏平常的事
但是喜爱的儿子没有娶到真正喜欢的女娘，文帝还是愧疚
裴济淮临时走了，只留下楚楚一人
“不知道济淮以后会不会后悔。人一生还是应该心动一次……”对着楚楚，皇帝絮絮叨叨
楚楚知晓文帝是在旁敲侧击，仪态端庄地行了一礼
“若是夫君有了心仪之人，楚楚必定以真心待她”
皇宫里的人都不觉得三皇子和楚楚有情意，他们的故事都在眼皮子底下，从相遇到成婚写成话本，乏善可陈
程少商当时气得眼睛都红了
在少商看来，楚楚值得一个更好的人生
“…少商，不要哭.”
楚楚轻轻为她擦拭泪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可程少商看着她这样却忍不住想哭
她想不明白，像楚楚这样好的一个人
为什么是这样的人生
三皇子来找楚楚的时候，就看着她坐在垫子上低头思考着什么
她穿着杏红色的衣裙，玉佩落在腿侧
他坐到她旁边时，女人抬眼看向他。他伸出手只是理好了她发丝间歪了的步摇
“走吧”裴济淮说道，楚楚起身和他一起离开
可是她并不想回去。她走得很慢，就像他们的手即使变成十指相扣，也还是冷冰冰的
但从她起身的时候，裴济淮就明白了妻子做的决定
裴济淮后悔当时离开没有带走楚楚，让她受了这无妄的屈辱
楚楚这一夜没有睡觉，她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少商难受的模样一直浮现在眼前
裴济淮的手紧紧的拥着楚楚盈盈一握的腰肢，生怕下一秒她会消失
楚楚开始迷茫起来
难道女子的一生都要攀附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吗？
他们从来没有为彼此突破自己的底线去做什么
她又为何去执着
楚楚开始去疏离裴济淮，更多的时间都是和程少商待在一起
楚楚觉得，少商的出现是她生命中的一盏明灯
她敢爱敢恨，独立且清醒
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而不是一味地去依靠别人
一直以来少商都说羡慕自己，其实最该让人羡慕的是她
只有少商心疼这样的自己
“女子在世，姻缘不过是人生的一道风景，无论遇到何人何事，都莫要为了男子放弃自己，不值得”
“若是早些遇见你该多好”
楚楚后来想想，或许皇宫并不是她的归宿
那一天，凌不疑来长秋宫问安，楚楚见周围无人，便将他拉到了偏殿
“帮帮我，好吗?”
她得声音里夹杂了希翼乞求，那双含水秋眸紧紧的盯着他
这是凌不疑第一次放下所有伪装，满含深情的烙下一吻
似乎所有的忍辱负重都在此刻消失殆尽
其实很早她就和凌不疑互通了情意，只是当时楚楚太过怯懦，主动斩断了这段孽缘
“要我做什么”
凌不疑在她耳畔低语，贪恋在她脖颈的猛嗅
她觉得很忐忑不安，埋头在他怀里失声哭了许久
声音闷闷的有些哽咽
“我……我想回家”
凌不疑明白她的意思，听到这句等了太久的承诺，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一直都知道楚楚的脾性，虽看似温柔良善，其实她多疑胆小怯懦
永远在安全圈内寻找能庇佑她的大树
凌不疑不再犹豫，轻松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内室
上手抚触拈拢，引她情难自已，淋漓水溢；沾不到地的雪白脚掌上，罗袜晃晃地挂着，指甲修剪圆润的脚趾都禁受不住似的绷直了
然后才抵入缓进
她无处求援，张着嘴如同溺水的鱼似的，深至尽头时，又渐渐有一种感觉升腾上来，使她头皮都跟着发麻，泪水涟涟
他们都知道这段感情不会有善果
但还是甘之如饴
楚楚知道，她辜负了少商
她还是无法拔掉那根深扎在心底的本性
那日满城大雨，雷声作伴
少商狼狈的跪在宫道上，雨水将她浑身打湿完了，寒气入体却始终比不上心中的荒凉
她的喉咙已经喊得嘶哑出血
但她还是不断的吼叫着，乞求着陛下网开一面放过楚楚
敞开的宫殿在黑压压的天空下彰显得极其压抑阴冷
以往的楚楚是温柔贤惠，仪态端庄，满眼溢光的美人
但此刻她衣着不整，发丝凌乱，神色呆滞
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破碎美
她嚎啕大哭，哭得双眼红肿，像个迷路的绝望的孩子
“你怎敢做出这种事!”
裴济淮无法原谅不忠贞的妻子，他此刻又恨又痛
“我想做便做了，原本就是你拆散了我们”
楚楚说完后，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只是眼泪还是不断望外溢
她脚步踉跄，哭得鬓发散乱，脸颊潮红
“我真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反抗!”
“子晟，我好想你。”
少商呆愣在原地，之前种种迹象在此刻终于说得通了
城阳候府被灭门，凌不疑生死不明
楚楚也不想活了
程少商心里一沉，从地上胡乱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
“楚楚，不要!”
楚楚浑身一僵，缓缓的转头看向站在殿门下的程少商
彼时，一阵穿堂风吹进去
楚楚整个人就像是挣脱线的风筝，仿佛就要飞走了
程少商的瞳孔引震惊而急剧放大
她看见楚楚无声的说了一句“少商，对不起”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楚便拔下了头顶的发簪，狠狠的扎进了她温暖而柔软的脖颈
沉闷的“噗”一声，楚楚甚至连叫声也没有，柔软的躯体像条面袋，无声地扑倒在了地上
裴济淮终于反应过来，迟缓地走向她，失焦的目光落到楚楚的身上，注视着她，眼神终于不再木然，慢慢地凝聚出了悲伤、不舍和浓重的痛苦
冰冷手指贪恋般地轻轻抚触过她的面庞，忽然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力气是如此的大，大的仿佛恨不得要将她揉碎，一寸寸地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不要……我错了，楚楚我真的错了。”
楚楚临死前也没有再看他一眼，像是终于解脱了
她由衷的勾起一抹笑，看着几步之外的程少商，轻轻唤着
“少—商——”
程少商连滚带爬的爬到她身边，紧紧的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楚楚的手很冰，很冰
程少商突然崩溃了，哭得说不出一句话，哭得喘不上气
楚楚含泪望着程少商，声音很轻很轻
“误入宫墙，繁华作茧”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只是少商，你并不属于皇宫。我死后，你不要再回来了。”
“望你珍重”
“我会的”少商点了点头道
少商哭着哭着突然发现楚楚不说了，她面色骇然，苍白地呢喃
“楚楚，说话……说话啊楚楚!”
她抬头望去，只见楚楚双目轻闭，仿佛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楚!”
程少商尖叫，可她已经听不到了
出宫时已落日黄昏，她看见阿母站在宫门口担忧的望着自己
程少商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眼身上
衣裙上都是血迹斑斑的，还有些未干涸的血珠顺着衣摆掉落在地上，盛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少商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然后就陷入了无边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距离那天过去了3个月
阿母说，自己那天昏过去后就生了一场大病，整日高烧不退，家里都已经备好了棺材
可是在某晚自己突然不断唤“楚楚”的名字，第二天就退了烧，病情也稳定了下来
“那楚楚呢?”
程少商看着阿母，面容苍白，毫无生动
“太子妃不治而去，举国哀悼。三皇子丧妻，悲痛欲绝发誓终生不娶”
楚楚是一个很好的人
至少程少商永远不会忘记她
后来，程少商辞别程家，离开都城，孤身游历天下，看尽人间繁华
凌不疑也没有死，文帝不忍心，只是罚他去西北镇守边疆五年
但是他似乎不愿意回来，宁愿留在西北寒风刺骨之地受苦
而她
一身素衣，面容清艳，游走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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