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贵和李媚娘到底也没有将柴玉关从朱家赶走,朱富贵是不想李媚娘不高兴,李媚娘是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这件事上他们觉得愧对沈天君,也不怎么上仁义山庄了。
飞飞再一次见到李媚娘,是在李媚娘和朱富贵的婚礼上,那会儿柴玉关已经不知所踪,沈天君受邀携一家四口上门作贺。
朱府里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各处张灯结彩,十里红妆从街头排到街尾,宾客络绎不绝。
飞飞和沈岳被沈天君夫妇分别带着,沈夫人与一众妇人热络聊天,飞飞从桌子上寻机摸了两块喜饼揣进兜里,趁着沈夫人不在意,偷溜着出了席面,想要去找沈岳。
朱家不愧是汾阳首富,院子又大又绕,飞飞绕着绕着就绕到了新房里。
房中只有新娘子李媚娘一人,她隔着红盖头,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忐忑羞涩之下,一双手紧张地直揪喜服。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自己的红帕被掀开,房中又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响起,她大着胆子悄悄将红盖头揭下。
映入眼帘的不是今宵得意的新郎官,而是一个粉乎乎的小豆丁,小豆丁就离她两步远的距离,正专心啃着手中的喜饼打量着她。
李媚娘哭笑不得,伸手将小可人抱上榻子,“小飞飞,你怎么自己到这里来了?”
在红烛的映照下,李媚娘的笑容很是明艳动人,三岁的飞飞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笑容是李媚娘短暂的人生中,最后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飞飞取出另一块没动过的喜饼给她,“李姑姑,你饿了吗,给你吃。”
李媚娘有些出乎意料,一想到孩子纯真善良的天性,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她接过喜饼咬了一口,这会儿才真觉得有些饿了。
飞飞被李媚娘头上的凤冠所吸引,好奇地问:“李姑姑,义母之前跟我说过,成亲就是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生活,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娃娃,所以李姑姑你今天是和朱伯伯成亲了吗?”
童言无忌,正因为是小孩子,往往才会问出最发人深省的问题。
心意相通,这四个字给李媚娘问住了,她倒是想承认她和贵哥哥心意相通,可对上孩子纯净的眼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脑海里乍现一个不该在今夜想起的身影,李媚娘逃避似的挪开了视线,心绪不宁。
大喜的日子,忽然从内心深处弥漫出一股浓浓的遗憾,李媚娘盯着燃烧的龙凤烛久久回不了神。
等到喜娘用完晚饭回到喜房中,才发现飞飞已经躺在人家的喜榻上睡着了。
“哎哟这小祖宗原来在这儿呢,方才席上沈夫人可是找疯了。”
“你给她抱出去还给沈家嫂子吧。”
喜娘得了吩咐,轻轻将人托起抱在怀中出了喜房。
月华清辉下,飞飞迎风睁了眼,迷糊中看到有个高大的黑影踉踉跄跄地摸进了喜房,她趴在喜娘肩头,小声地呢喃着:“鬼……”
喜娘没理解,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家人,反而加快脚步,“好了好了,一会儿就能见到沈庄主和沈夫人了。”
“有……鬼……”
最后两个字裹挟在浓重的睡意之中,飞飞睡死过去,喜娘听着瘆得慌,四下张望,什么也没瞧见,于是紧了紧怀中的人,越走越远。
李媚娘在新婚之夜被柴玉关所侵犯,这件事情朱富贵当天夜里就知道了,可惜贼人已经逃之夭夭,李媚娘精神大受刺激。
顾着心爱之人,朱富贵又急又气,却只能选择隐忍不发。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朱富贵近两个月以来的异样还是被与他关系熟稔又聪慧过人的沈天君察觉了,顺着再稍稍一查,便知朱富贵近段偷偷与各大杀手组织来往密切,重金悬赏缉取柴玉关的项上人头。
沈天君将朱富贵约出来追问,朱富贵矢口否认,一副沈天君弄错了的态度。
但他难看隐忍的神色却更让沈天君心生怀疑。
尤其是想到前些天自家夫人家来说起李媚娘怀孕,他顺口恭喜朱富贵即将为人父时,朱富贵不仅脸色僵硬,就连紧绷的腮帮子都在微微颤动。
这让沈天君牢牢记在了心里。
回家时儿子女儿将将才睡下,沈夫人体贴地给他放了洗澡水,又替他搓起背。
隔着层层雾气,沈夫人倒是记起一桩飞飞的奇怪言论,便想当做育儿趣闻说与沈天君听。
“今日我同孩子们说了过两天带他们去朱府看看媚娘,有孩子作陪,媚娘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能开心些,正说着呢,飞飞却同我说起些奇怪的话,我估摸着是她小孩子胡言乱语,那话也不好传出去,我已经训诫过了,她也跟我保证不会再同别人说的。”
“什么话呀?”沈天君闭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沈夫人从背后环住沈天君,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道:“她说有鬼进了媚娘的房里,成亲那天晚上。”
沈天君眸子倏地睁开,剑眉紧蹙,他一把抓住夫人的手,急切问:“她当真这么说?!”
这副认真的模样委实吓了沈夫人一跳,再是没想到丈夫这般剧烈反应,愣愣道:“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这世上哪里真就有鬼了……”
沈天君眼中明明灭灭,将这些日子所有的异样连同飞飞的话都串起来,心跳越来越急促。
因为他逐渐拼凑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事情真相。
如果真是那样……朱富贵忽然追杀柴玉关就完全说得通了。
“明天咱们去一趟朱府。”
“明天?可我们已经约好了……”
面对夫人的不解,沈天君想了想还是让她附耳过来,他将自己的推测与她详细到来,听得沈夫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不会这么荒唐吧?”
“现在还有一点让我很疑惑。”沈天君沉声说道:“我与朱兄这样的情分,便是不问缘由,只要他开口,天涯海角我都会替他杀了柴玉关,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没有让我帮这个忙……”
沈夫人发问,“你是说他对你生分了?”
沈天君缓缓摇头,“倒不是这个原因,他不求助我,也许只是想避开一个人的耳目,这个人他很紧张,而且这个人应该根本就不想让我们任何一个人伤害到柴玉关……”
不用丈夫明说,沈夫人也猜到了是谁。
“这叫什么事,她这是为什么呀……”沈夫人百般不解,“我瞧着她怀孕以后越发消瘦,精神也没从前好了,一时倒真是心疼她,可你说她若是原本就心系那柴玉关,何必还要答应跟富贵的婚事呢,造成如今这个局面,可不是苦了几个大人和腹中孩子了么。”
“媚娘不懂事,许是叫那柴玉关给迷惑了,明日待我再问清楚些,这事儿总归要有个了结。”
说是这样说,沈天君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为江湖除去这个祸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