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极不折（四）

刃绝教大殿内，项千刃高高地坐着，俯视着大殿中央的欧冶予。

“刀锻好了？”

“尚未。”

“那你来找我作甚？”

“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你要的材料我都给你了，图纸你也看过了，你还有什么所谓‘要事’？”

“如果没有要事，我又为何要亲自过来面见前辈？”

项千刃托起了腮，饶有兴致地问道：“有意思，讲来看看。”

欧冶予拱了拱手：“我来是想问，在盟主印的争斗上，谁是前辈最大的敌人？”

“这对锻刀来说很重要吗？”

“这正是最重要的事情。一件武器，只有因需而铸，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我只有了解刀主人的需求，才能将我的一身技艺发挥到极致。如此，我方才不辜负委托我铸器之人的信任，也不违反我心中的道。”欧冶予昂首道“如若前辈不愿将实情告知于我，那我宁愿以死殉道。”

壮汉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开口：“可我担心你会将我的弱点泄露出去，对我不利啊。”

“我与妻儿三条人命皆系于前辈手中，前辈即便认为我对您不忠，难道还会认为我会用性命来消遣前辈吗？”

壮汉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情义的汉子，不然你也不会答应为我锻刀。只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假若这消息传扬出去，那么即便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我也会唯你是问。”

“是。”

项千刃踱着步走下了高台：“那盟主之位的竞争中，我所忌惮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清岚门的魏遗机，可笑的是，他练功竟是把自己练死了。”

说到这里，他一边叹息着笑了笑，转头瞥了一眼欧冶予，继续说道：“至于另一个，就是印剑山庄的庄主。他们印剑山庄的剑式轻灵，变化多端，极擅偏门抢攻，虽谈不上有多强，但我对付起他来却是极耗心力。”

“剑式轻灵？”

“这样吧，前两天凑巧抓来了一个在我们地界上闹事的小杂种，似乎正是印剑山的。且将他带来给先生你演示一番吧。”项千刃大手一挥，自有门下弟子退出大殿。片刻，便有叮叮当当的铁链声伴着一阵阵咒骂声在大殿外响了起来，片刻过后。一名刃绝教弟子推搡着将一个戴着镣镣的弟子带进了大殿。

“放开我，你们这些刃绝教的东西难道只会仗着人多么？有本事我们再打过！”

“闭嘴，快点跪下觐见教主！”

那名刃绝教弟子一踹印剑山庄弟子的膝弯，只听扑通一声，那印剑山庄弟子便身不由己地跪在了项千刃和欧冶予面前。

“项千刃，你敢不敢放开我。我们出去打过！”

那印剑山庄的弟子挣扎着正欲站起，可被那刃绝教的弟子一掌按在了地上。

“项狗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壮汉对这些叫嚣充耳不闻，他自顾自地吩咐着这名弟子提来了那弟子被缴械的武器，随即又叫人解开了那人手脚上的镣铐。

项千刃随意点指了一位身边的弟子，然后又指了指那有些惊愕的印剑山庄弟子，淡淡开口：“你和他决斗，你赢了有赏，但谁输了谁死。”

“是。”

那名弟子转头看向那印剑山庄的弟子之后，脸上的表情又由郑重转向了阴冷。某刻，他忽地抽出弯刀，挺身便砍。那印剑山庄的弟子见状，神色一凛，赶忙抽剑招架。两人便这样在这大殿之中打在了一处。

项千刃转身走到了欧冶予的身边，轻轻一摊手：“欧冶先生，那我们就在这里看看这场好戏吧。”

“好啊，你就是欧冶予？”那印剑山庄弟子却是耳尖，一边打着一边叫骂道“好一条断脊之犬，竟敢去为这恶贼锻刀！”

“兵器并无过错，我只管锻刀，至于其他，我不会管，也轮不到我管。”欧冶予微微昂起了下巴。

“无耻之徒。”印剑山庄的弟子心头火起，手下的招式斗得便是更狠，霎时之间，两人已然斗上了二三十个回合，连招式也渐渐变得狠厉了起来，显然已经到了定胜负、分生死的时刻。那刃绝教弟子一声大喝，趁着印剑山庄弟子招式用老的一刹之间便是大踏步冲上前去，手中弯刀高高扬起，自上而下斜斜地砍了下去。

然而那印剑山庄弟子见了却也并不惊慌，他猛一侧身，手中长剑架挡在了护手与刀身之间。兵器相撞处传来了一身异响，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一声异动所吸引，却只见印剑山庄手中长剑的剑刃之上，出现了一道缺口。

一道精芒自欧冶予眼中一闪而逝。

战场之上，那刃绝教弟子见到杀招被人阻挡，微微错愕之际，那印剑山庄的弟子却是早已动作，他步下辗转，剑随人动，确实刹那之间转到了那刃绝教弟子的后方，一剑朝着那弟子的后心便是刺了过去。

“哼，废物。”

项千刃的声音在殿中凄厉的惨叫声之前响起。

刃绝教弟子的身形在大殿中缓缓倒下，也就在那一刹那，自大殿的阴影里忽地闪出了十几道身影，他们纷纷抽刀，刀剑对准了这名浑身浴血地印剑山弟子。

印剑山庄的弟子形容狼狈，然而似是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此人的举动之中却是隐隐变得洒脱。他提剑点指着项千刃与欧冶予傲然开口道：“你们两个过来受死，小爷一剑一个砍翻你们。”

欧冶予无视了这位印剑山弟子的叫嚣，他看向了项千刃，语气里带着些许歉意：“此番害得前辈痛失爱徒，是在下之过，还望前辈宽恕......”

“他自己学艺不精罢了，与你无关。”

项千刃虽是这样说着，脸色却不怎样好看。

“此人甚是狂妄，前辈万不能简单的将他处死，那简直是便宜他了。”

项千刃斜睨着欧冶予：“你想要说什么？”

欧冶予凑到了项千刃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不如以他之血为我们所用，我们家祖上有一道霸器的铸造之法，这霸器从铸造到祭刀都需活人鲜血。虽然由于铸造过程太过残忍的缘故，此术在后世几乎不再使用，但却依旧传承至今，未曾断绝。”

话到此处也不再多言，只是淡然地看向项千刃，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不出他的所料，项千刃显然是对此物很是感兴趣：“哦？霸器？霸在何处？”

“无坚不摧，可以抽刀断水，一刃出鞘，能令百兵归附。”欧冶予说这话时，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得，他点指着被团团围住的印剑山庄弟子，继续道“此人本领不高，却颇具几分傲骨，依我看，暂时留他条命，然后以他之血，铸那霸器，最为合适。”

项千刃沉吟着，看了看那印剑山庄的弟子，又看了看欧冶予，终于满意地开口：

“姑且按你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