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欧冶家的后人?”
此时,山林中的宅邸前围上了一大群人。他们服饰统一,提着一模一样的制式弯刀,将一名中年人团团堵在了房门口。
那人目光扫向人群:“你们......又是谁?”
洪亮的声音缓缓地从人群之后响起:“在下,刃绝教教主,项千刃。素闻先生家中有铸器之法传承,固此还请先生为在下铸刀一柄,如若事成,必有重谢。”
中年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江湖中人?你们又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先生,这世间哪有透风的墙呢?”
“我们欧冶家已然隐世,你们为何又苦苦相逼?”
项千刃笑道:“逼?不,先生。我们可是公平交易。”
“我拒绝交易。”
项千刃面色一冷:“你没有拒绝的资格,我们公平交易,但也只能公平交易,为我铸刀或是门殚户尽,我完全尊重先生你的选择。还望先生三思而后行,可别做了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中年人冷眼看着壮汉,那壮汉脸上回头看向他,轻哼了一声后笑道:“当然,我也不会让先生白白忙活,项某愿出十倍于刀重的黄金作为买刀钱,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中年人闭口不语,直到项千刃手下的徒子徒孙开始恼火起来之时,他这才缓缓开口:“那好。”
项千刃笑着连声叫好。而中年人则是冲着项千刃拱了拱手,低下了头:“那...还请项前辈说说你的要求,在下欧冶予在此洗耳恭听。”
“一年之后,山巅之上,我将去争夺那武林盟主之位。固此需要先生......您的宝刀助力。”
“武林盟主?”
“正是!”
“对于江湖中之事,在下虽从不过问,但对江湖中的三宝仍旧略有耳闻,不知前辈凑齐了这三宝中的几件?”
项千刃洪亮的笑声再次响起:“只要有先生铸刀,我夺那三宝只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可那心法不是一直残缺着吗?”
“我找到了那最后的一页。”
欧冶予藏在袖中的手颤了颤:“既然如此,我愿祝前辈一臂之力,只求事成以后......前辈保我妻小无恙。”
项千刃深处大手:“好!我们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尘埃落定,欧冶予有些失魂落魄的推开了自家的房门,躲在大门后偷听的余氏赶忙迎了上来,有些焦急地开口问道:“夫君,你答应他了?”
“被逼无奈。”
二人一边走着一边朝着房间中走去。
“可他心性险恶,一旦让他得势,后果将不堪设想,天下苍生......”
“我知道,可我若不答应,你与哲儿就会...”
“难道你答应他了,我们就会没事么?”
欧冶予又抢过了话:“至少在刀铸成之前,我们不会有事......”
“所以到头来不还是......”
“我当然知道这些!可我心胸没那么开阔,装不下什么天下苍生!”欧冶予狠狠地扣上了房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发生了这样的祸事,我只想着能够护得你二人周全,能护一天是一天......”
一喝之下,床榻上襁褓里的婴儿涕泣了起来,余氏走上了托起了襁褓,安抚着怀中婴儿,不在说话。婴儿的啼哭声渐渐止息,女子的抽噎声却在已然安静的房间里再一次回荡。
欧冶予将妻儿拥入怀中,轻声呢喃着:“是我无用。”
“错不在你。”
“如今只希望事情不会有那么糟。”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夫君......”
……
数日之后,在项千刃的会意下,欧冶家的后人为刃绝教主锻刀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一时之间,江湖中对欧冶家的声讨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那些尚且葆有操守之人都开始痛斥起了欧冶予助纣为虐的罪行。而那些口无遮拦之人则是早已在盏茶的功夫里口沫横飞地将欧冶家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个遍。
至于那曾在江湖中赫赫扬名的三宝也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两宝,速度之快就仿佛这一说法从未出现在这世间存在过一样。而他们家所锻造的兵刃也都纷纷被人们打上了个“不详”的标签。这些日子里,一说起欧冶家和他们家的兵器,人们无不皱眉摇头,控诉着他们的罪行。
“你看那个魏遗机,就是因为年轻时得了一把欧冶家的兵刃,这才心性大乱,走火入魔的嘛。”
“就是的啊,他们家锻造的兵刃,杀性太重了,每件兵器出世都要见血。”
“他们家的人心术都不正!心术不正的人锻造出来的兵器自然也邪性!”
“对!是这样!”
人们这样说着,就好像永远不会感到厌烦一样。
毕竟对人们来说神化某物与贬损某物向来都是一项从不会感到厌倦活动。他们用流言创造一个神话,然后又用流言将这神话砸得稀烂。他们享受着这个过程,并在其中享用着凌驾在那被编织而成的神话以上的虚荣。
从山林中出世以来,欧冶予便听遍了世间的唾骂。即便此刻他正身处在刃绝教的势力范围之内,却也未能在流言的审判面前幸免。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被人指着脊背议论上两句。欧冶予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他只知道,在自己的眼底,那自剑锋之上偏折而来的刃光却是日渐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