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3年,八月十二。
微雨,门前的梨树已经抽芽。雨渐渐大了起来,我透过窗看,外面朦胧一片,有些担心树芽它会不会被雨打碎。
南竹不在,这么大的雨会在哪里呢,练功兴许不会,楼上练字倒是可能,我起身去寻他。
走到楼梯口,悠悠传来了箫声。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第二次吹箫,回头就看见了。
在门外,大门外。
烟雨幕中,檐外吹箫。
还算聪明,戴上了斗笠,不至于被淋得全身湿透,可还是不放心。
抒情就抒情呗,还在外面。
在外面就算了,还在檐外。
我捡了把伞,撑伞信步走去。
不得不说,南竹对箫的造诣是很高的,令人闻之落泪。
我是不会这么夸张,但心中还是觉得怅婉,能听出来,他心中的情感都寄托于此,我至今都忘不了他那双眼睛。
犹如雪山之巅,又如古井无波,平静的让人害怕。
想到这,我就在他身后了。还没发现我,是太投入还是对我卸下防备?
不管了,我将伞面轻轻盖过他的头顶。
箫声突然变了调,随后就断了,他猛一抬头,眼睛明显睁大,一顿,箫应声落地,地上雨水受惊弹起又诧异回归积水。
我也惊了,一时不敢动,也盯着他看。
他那眼神不像是惊讶,倒像是…在看别人。
对视了几秒钟,他垂下眼眸,回避了我的目光,转头就走,连箫也没有捡起,也没有因为我的忽然靠近而生气。
他怎么了?
我撑伞转过身,看着他匆匆回屋的单独背影,有些放空。
他在看谁。
不重要了,他已经上楼回了书房。我捡起被他扔下的箫,仔细抚摸着。
好玉,触手温凉。
我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我,我抬伞,仰头。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南竹在看我,和我对上目光后,有躲闪了一下,随后,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虽然很短的瞬间,但是我看的心都漏了一拍。
天,他在笑。
他今天怎么了?
这么奇怪。
我仍然进屋,一边收伞一边叫他,不应。
好吧,那我就上楼吧。
挺拔的坐在椅子上,在写字。
我凑过去:“写什么呢?我瞧瞧。”
“家书。”
“你还有家人?”
他没吱声,也不知何意。
我一时不好开口,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脸。
“死了。”
“……就你一人了吗”
“都死了。”
我心一阵发麻。
几年前的记忆又翻滚而出,撕开了这些天安逸的伪装,偷窥我的罪恶。
我不敢再说话了,即使我很好奇他的过去,但是将心比心,我也是不愿再回忆一次那样痛苦的情形了。
然后我就无所事事,盯着他的脸。
他五官很硬朗,线条清晰,侧面看过去刀刻一般。他鼻子挺直,眉毛上挑,眉眼距离也很近,气势逼人。
偏偏那双眼睛,令人有些说不清的味道。有屠杀之后对生命的漠视,也有失去亲人的悲伤,其中,也有孑然一身,毫无牵挂的孤独感。我忽然明白第一次遇见时,他说他是永恒的原因。
这样复杂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有令人窒息的凌厉,也有一眼万年的孤独。
他之所以将这瘦山叫做“孤峰”,是因为独远远不及孤。
我突然想起什么,把箫放在桌上:“再吹一曲吧,我想听。”
他顿了顿,显然还在回味刚才的失态。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拒绝,但是他很快又拿起箫,说声谢谢,就没有别的话,也没有吹。
好吧,那就这样吧,想来三年来除了这一次偶然,就只有第一次相遇的偶然,我也释怀,坐在旁边,拿起《大启国史》继续钻研。
我没有盖世武功,只能只手遮天,用脑子和手腕搅他个天翻地覆!
我从尸山血海归来,只为在战火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