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苍檐上的苍铃钉铛作响,一双清亮的浅泊色眸望去,大好晴空却不见半点暖意,暗沉无光令人压仰。
浅泊色眸的主人却松了口气,移开视线,薄唇轻扯。
“斐川。”
“世子,在,有何吩咐。”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寝殿,陡然落下一道单薄身影。
“斐川,几日过去,积雪虽未化,但好歹不再落雪,想来堵塞的官道也容易通了,你趁此去外进货,”
“长安既运进了粮食,解了饥荒,没道理不做生意的,毕竟这么的大王府得吃饭。”
温樛木用杯盖嗑了嗑青叶,浅饮一口,才道。
“是,属下明日便出发。”
斐川恭敬拱手,应下正准备离开。
“等等,一会儿记得把那付卓带来府上,我有话问。”
“还有,出行奔波,注意安全。”
温樛木叫住人,话峰一转,继续补充道。
斐川点点头,跨出门槛,任由惨白的日光洒遍全身,玄色长衫泛着光点,唇角微勾,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世子似乎真的不太一样了,仿佛脱胎换骨,成了如今的模样。
……
两个时辰后,巳时。
“你就是付卓?那个谎称大臣的商贾?”
温樛木端坐于上首,手捧汤婆子,视线落在底下紧张到出薄汗的付卓。
“是,是。”
“不知世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付卓大约四十来岁,因困长安身无分文,身着一袭单薄的暗青长衫,也不知是从哪个书生那抢来的,现今因紧张而微微弓身。
温樛木浅泊色眸眨了一下,不知闪过什么,没说话,反倒是给倒了热茶递上。
付卓也是个人精,知道世子何意,一路行来,也冷的很,接下一口饮尽,僵硬的身子才稍微暖了些。
“多谢世子。”
“嗯。”
温樛木淡淡的应了声,神色未变。
过了一会儿,神色晦暗不明的打量几眼付卓。
“假冒官员,谎称大臣可是犯法的,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世子这话说的可未必,外头乱糟糟的,有谁能注意到大海的一粒沙子呢?”
付卓身子好了许多,似随意起来,放松笑笑。
“是啊,有谁能注意到呢?”
温樛木淡淡的重复了句,继而开口,便换了自称。
“本世子若是同你做生意,你可愿?”
“那要看世子做的什么生意了。”
付卓行商多年,外露的气性是儒雅中透着几分精明,故而并未直接给出答案。
“你既是茶商,那自然是做茶叶的生意了。”
“世子说的是凤和酒楼的玉珍茶汤吧,世子是想用些别的茶叶。”
“呵,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
温樛木唇瓣微翕,一声轻笑溢出。
两人凑到一块,边喝茶边商量进哪类茶叶适合煮奶茶,以及茶叶价格。
……
两人安逸得很,全然不知长安城外乱了套。
“快快快,赶紧的!”
守城的卫兵站在城门一侧,冲着一辆又一辆放着粮食的马车催促。
“头儿,要不要检查一下?”
底下的士兵上前询问。
“不用了,长安正等着这批粮食救命呢!”
领头卫兵瘦骨嶙峋,颧骨突出,眉头紧拧在一起,不耐烦的挥手。
陡地领头卫兵好像听到了什么,耳朵微抖了抖。
仿佛为了证明他没听错,声音此起彼伏,由远及近。
“让开,快让开!”
一道粗厚的男声似猛虎咆哮,大喝一声,伴随着马蹄声急速扬起的尘烟,让人忍不住颤了颤。
领头卫兵却突然生气了,抽出腰间长鞭欲阻止,不说纵马狂奔,就说他现在饿着肚子,等粮食吃呢。
怎么肯让来人阻了粮食进城的时间。
瞥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大喊“给老子拦下来,扭送京兆府!”
瞬时几十个士兵手握利器,冲了上去,将人连带马匹团团围住。
纵使如此,马匹上的男人刘义方也没有拉停缰绳。
边往前奔边怒斥:“滚开!”
“我乃甘州的县丞方知义,受县令托咐,特来长安求助!”
“辽东郡,怀远郡,甘州,以及幽州青州两城,还有岭北一行灾情严重,大雪封山,缺衣少食,死了上百万人!”
“与我同行的其他县丞未曾习武,命丧雪塌!”
方知义涨大的瞳孔血红,粗声狂吼,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仍不减声弱。
“什,什么?重大灾情?死了几百万人?”
“赶紧让开!”
领头卫兵诧异失声,待回过神,忙拽人躲开。
方知义顺利进了城,边喊边催着马儿往皇宫跑。
“我是甘州县丞方知义,北方六大州郡受灾严重,死了五百万人,特来长安求助!”
……
……
方知义的行为让行过的街道,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有妇人惊恐的捂住嘴,脑子里的“五百万人”吓的嗡嗡响。
“还能是怎么回事,指定是长安被困,大雪封路难行,消息送晚了呗!”
“怎会如此严重啊?”
有人不可置信。
“没听始监正的话么?今年是极寒之冻,何况这六州郡位于北方,本就寒冻。”
“如今长安刚解饥荒,用啥解决灾情去,更加雪上加霜喽!”
“嘿你个纨绔子弟,竟还幸灾乐祸,小心遭报应倒霉全家!”
“长安没粮,不会去南方借调粮么?江南临安两城不就是鱼米之乡么!”
路人百姓的争论,朝廷自然也想到了。
但是去借调粮食,去赈灾人选皇帝却有几分迟疑。
毕竟受灾六个城池,死了五百万人,赈灾一事必须慬慎。
这不,为了这事,殿上的朝臣吵的不可开交,都想自个人去,说起来赈灾不过是带着粮去,根本无需领头人做什么,能捞油水又能获得名声。
谁不想去一趟呢,压根没顾受灾的百姓有多苦。
皇帝显然也明白这点,气的青筋直跳,忍无可忍之际猛拍一下龙椅。
“够了!”
“当朕不存在是吧!”
“臣不敢,陛下恕罪!”
一听龙怒,众大臣忙跪下俯身。
“不敢?朕看你们敢的很!”
“为了你们自己争个面红耳赤,全然不顾百姓,置朕于何地,置天下于何地!”
“怎么,你们是打算让朕当昏君吗!”
“朕的朝臣竟如此昏庸,落在百姓眼里,朕成了什么,是昏君么?真是一群废物!”
皇帝勃然大怒,一把拿起手边的镇纸、砚台砸了出去。
正中几个争得最厉害的大臣,却半句也不敢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承受着帝王的怒气。
唉一一
一声极轻的叹息伴随着无奈摇摇头。
殷丞相主动站了出来,弓身言道:“陛下,臣去吧,臣年纪上了,怕心有余力而不足, 愿与犬子共同负责幽州青州两城。”
“准!”
见有人站出来,又是站皇帝这边的人,殷丞相的犬子又是独属皇帝的金吾卫,凝思一会便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辽东郡一东北
怀远郡一宁夏
甘州一甘肃
岭北一行一内蒙古
古称今名自百度,若有误差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