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夜风徐徐。明明只隔了一个山坳，就连寨子都还没被树林完全遮住，另一边拼死厮杀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少女陈晴将喉中的酸苦咽下，带着一群少女，沉默地向着北面的山峰前行。
她们不能点亮火把，夜不需要火把。鹜本是夜鸟，鹜族也经常夜猎，即便是年纪尚小的她们也是。
突然，队伍中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停了下来，任牵着她的年长女孩怎么拉都不走了。陈晴折回队中。年幼的女孩们已经哭作了一团，稍年长的好些也都哭了。
“……反正都要死的。我想跟爹娘死在一起，我不想走，我想回家……”
“我也是……”
“晴姐姐，我不要走……我要回家……”
陈晴只觉口中艰涩，扶着女孩的肩，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我也……山哥说我成年就来娶我的，我下个月就成年了。要死，我也要跟山哥死在一起……我不要嫁给别人！”
“……我已经怀了阿岚的孩子……与其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倒不如现在一家人死在一块……”
“芳姐姐，你不要这么说！”
“可是，现在的话，至少我们可以在一起呀！”
“我不要和爹娘、哥哥分开！”
年轻的姑娘们哭着一步也走不动了。
突然，有个女孩说：“我们回去吧！也许、我是说也许！不是有那样的传说吗？我们一族是幽鬼与青鸾的后代，除了母亲的羽翼，我们还有身为父亲的幽鬼的祝福！我们不会死的！”
姑娘们沉默了片刻，一致看向陈晴。陈晴亦是手足无措。她也不想离开，她也有家人，有喜欢的人……可是她不能把大家的性命、姥姥的嘱托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传说上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去！”一名少女哭着扭头向寨子跑去。接着，又有两三名少女跑走了。
“不行！把她们带回来！她们会死的！”
可正在这时，上山的山路传来了灵爆声。一名女子捂着手上的手臂狼狈跑回，高声示警：“快跑！有埋伏！”
“你们要跑去哪呢？”白衣男子翩然而至，眉眼俊秀，但桃花带煞，好看的眼中满满的尽是狡黠和残酷。
“你们快回寨子！”陈晴大喊，箭矢上弓。
可，箭矢却没能射出。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展翅飞起的姑娘们也一并网回了地上。“怎么会？！”
“哦？还真是羽族呢。”男人优雅地笑着，“不要挣扎了，这是捆线索编织的网。即便是羽族也无可奈何。哎，你们小心点，别弄死了。她们可是我重要的筹码。”
一面倒的战局很快就结束了，南面的夜变得死寂。谁也没能活下来。
城中的老弱妇孺被集中在了一起。老妪被押上男人近前。
男人说：“你知道我要什么，交给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老妪冷笑：“想不到，堂堂泰安宗竟然会与妖邪为伍！你们就不怕仙盟制裁吗！”
男人刺了老妪一剑，笑说：“你要看清楚情况，你没有选择。”
老妪的腹部血流如注，若不尽快治疗，她很快就会死。陈晴惊叫，叫骂、恳求，可男人均不为所动。
老妪并未屈服，任由伤口流血，冷冷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邪魔歪道要什么。但，不管你们要什么，我都不会给！要找就都到阴间去找吧！”
男人却不怒反笑：“不愧是活了百年的老鸟，这点伤根本不足以动摇你。但是，这些族人呢？”
老妪冷笑：“在你们攻进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觉悟了。人总是要死的，你们人族是，羽族也是。男人们已经死了，神女寨已经没有会害怕失去的了。”
男人却依旧笑着：“是吗？那为什么要让这些姑娘们悄悄逃走呢？”老妪没再说话。男人说：“杀了她们。一个个杀，让她好好看，好好想。”
一名女孩悲鸣着倒下了，族群中有人发出了惊叫；又一个女孩倒下了，族群在哀嚎；第三名女孩倒下，族群里只剩下一片啜泣……她们没有选择，唯有坚守决定。
“不要……”陈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舅舅、伯伯、兄长……已经死了很多人了，难道这晚上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不要再杀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玩味地俯视着这个年轻的女子。“你有一副好嗓子，但你没有话语权。”他看向老妪，说：“我也舍不得杀这些孩子，这些姑娘长得多水灵啊。不愧是出柳环莺的寨子，真是多美人。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你把鹜笛交给我就行。还请族长大人快些决定。”
鹜笛？陈晴只觉得胸口发烫。
老妪怒斥：“黄口小儿！勾结魔界豢养妖兽绝不为仙盟所容，交与不交，你都不会放我们活口！”
男人却轻笑：“你们若交出鹜笛，投靠我麾下，我也没有杀你们的必要了，不是吗？”
老妪也笑了，哈哈大笑：“哈哈，你会这么轻信？”
男人还是游刃有余，却说出了惊天消息：“我听说，鹜笛乃是魈鬼王骨所铸，本就具有妖力，后被青鸾神女改造，可号令所有鹜族。任何鹜族都不得违抗鹜笛持有者的指令，否则将遭噬心之苦，痛不欲生。”
“你从哪里得知……”老妪十分震惊。鹜笛之能已有百年未用，寨中小辈都未必知情。难道……“你见过柳环莺？是她让你来的！她要斩草除根……叛徒！”
“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毁掉鹜笛。”男人说，“你交出鹜笛，我真的可以放过你们。毕竟有了鹜笛，我也无需担心你们将今夜的事情说出去。”
老妪深深看了一眼被押着的陈晴，她知道她在动摇。“今夜之仇，不共戴天，你能消，我族不能！鹜笛事关我族命运，决不可交给你这种人！”
男人轻蔑地大笑：“人都死绝了，还谈什么未来？”
“只要交出鹜笛，效忠于你，你真的肯放过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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