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哥看着我的眼睛。我没说话。

我觉得，哥就是串永解不开的手机密码。可密码终会有解开的那天，而他却永远解不开，因为他不是密码，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的只有他自己一人。总感觉他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但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把哥的脑子挖出来仔细看看。看看与常人有什么不同，看看到底在想什么。

后来，我回房了。不再理我哥。也不知道我哥在干什么，只听见稀稀疏疏一阵响，我不去管，躺在床上渐渐睡了。

隔天再醒，拿出表一看，才凌晨五点。天还没亮，我却睡不着了。便收拾洗漱，下楼去散步。我所在的城市有海，而我小时候不曾去过。长大了就去过一次。还是我死的那次。

看着树上要掉不掉的树叶在空中摇曳。我耳边只剩沙沙声。走了不知道多久，天亮了。我也到了海边。

我昨天晚上梦见了海，于是今天我来了。海平面刮着无休止的风，吹起无数个绝细绝细的粼粼波纹，海浪随风荡向沙滩。日出在海面上进行，海吃掉了半个太阳。天空慢慢亮起来，如血色般的天，不，不是。这天比血色浅。

这粉红和海的这蓝，不溶于对方。

像什么呢，我觉得像一封少女的情书，上面不小心洒了半边朝阳和蔚蓝色鸡尾酒。

真好啊。我想，明天我还要来，想写一封信放进漂流瓶里，扔向大海。最后漂到不知哪里。

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海浪袭破缄默的长空。他们是信的恋人。

写信人是太阳。

我走在沙滩上，海边遍布无数贝壳。我歪腰捡了几片贝壳。

贝壳上沾着沙砾，我卷起裤腿，脱了鞋。走进海里半条腿这么深。大概四五十厘米左右吧。弯身把手放进海水里洗了洗。

有点凉，紧接着我从海水中抬起攥紧的手。

贝壳被我用海水洗干净了，有的贝壳已经缺了角，我倒不在意。走回岸上后拿纸吸干了贝壳上的水。

我把贝壳放进了口袋。擦了擦脚，又穿好了鞋。继而重新坐回沙滩。

手机在我口袋里振动了几下，我拿出来一看。是哥打来的。

我停了停，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接通电话后，还不等我说话，他就问：“阿回，你在哪里？”我听着哥语气里略带几分焦急。

我跟他说，自己在海边。

他让我等着他，最后居然都抖出了颤音。

我笑问他：“急什么，我又不去死，明天自会有人带我走的。”

他可能是急了吧，他说我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人死了就是死了，如果有什么重来一次，或是后悔药卖，那就不会有这么多悲惨的结局了。如果我没有这七天，我可能死了都要在天上暗骂不甘心。

即使现在我都不太能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实，但没办法。

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就。

我还想说，如果我没死就好了呢。

都是没办法的事。

太阳一寸一寸升起，照在海面上，照在我脸上。我眼睛有些许畏光，这照的我睁不开眼。接着就干脆摘下眼镜，把头埋在了膝上。

趴的我都快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人搂住了我的肩膀。我转头看了一眼。是哥。

他气喘吁吁的，迫切般的把我搂进了他的怀里。搂的我喘不过气来。

堪堪喘过几口气，我问他干什么。

他说不干什么。就是醒了一会没看见我，他害怕，就给我打了电话，过来了。

我沉默着没说话，只是淡淡问他。

“哥，你觉得这海、这沙滩、这太阳和这天美不美？”

头顶上方传来了他“嗯”的一声。我也“嗯”了一声。

我接着说话：“我死的那天，也是在这么美的时候。我们两个在一座无人的桥。你约我去的，到了以后，你说要去买水，我就答应了。

可我没等到你回来，我站在桥上等的有点不耐烦，紧接着我就觉得天旋地晃。然后我就失重掉进了海里。可我不会游泳，我没学过游泳，怎么会呢。

海水冰凉，我在海里挣扎着。我知道不该这样，可是我想活啊。后来海水没过我的鼻腔，我没有力气挣扎了。

最后自己溺水死去了。我其实当时睁开眼看见推我的那人。可我置身于海，眼又近视的不行。只能远远看见是个穿着咖色大衣的女人。好像是个短头发。”

我顿了顿，又说：“哥，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她走时你回来了没，看见她长什么样了吗？”

我只是在叙述事实，可哥愣住了，愣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我见没得到回应，就转头看他了一眼。

我看见他呆在那里，紧紧闭着唇，眼睛看着不知道哪里。

试着喊了他一声。哥，没反应。

紧接着我又喊了一声，他说：“我不知道。”

奇怪，我看见他流汗了，伸手摸了摸，还是冷汗。我也没说什么吧，怎么那么大反应。

后来我跟着哥回去了。一路上，哥还是没说话，我觉得不对，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说没事。我疑心他是听了我的话才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问他是不是因为我的话。

他头剧烈摇了起来，像个拨浪鼓。真的毫不夸张。

“没有，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我问他，结果他又不说话了。

后来又弱弱的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再问他时。他还是不说话。

找我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疑神疑鬼的。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没问。只是在心里默默记着了。

而后，我跟着哥回家了。回了家，上了楼。哥进了自己房间。紧闭着门，我试着开了开，没打开。他把门给锁了。

？？？？？？

我顶着满头的问号回了自己的房间。

找了张信纸。我去写了封信。倒也没写些什么重要事。只是想着要放漂流瓶。然后就临时起写了一封。

在那里随便找了个不知道原本是用来干什么的玻璃瓶。把写好的那封信卷了起来。放进了玻璃瓶。拧上瓶盖。

有点可惜，自己今年高三，连高考都还没参加过。连外面的世界都没看见。就已经不会再这个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