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么想到,自己会从医院太平间里醒来。
刚醒来时,我的眼一睁开,眼前一片白。发现蒙的是一块白布后,我掀开坐起身来。我看着这间屋子,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看着怪阴森的,墙上全是贴的白色的瓷砖,地上也是,照亮整间屋子的灯泡也是那种劣质灯泡。我坐着缓了一会。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还是那天穿的这件。
起身走出了这间屋子,不知怎得,我就往门上看了一眼。操,我他妈的在太平间。
一时间我忽然有点无以言对。
心烦意乱到脑瓜子都疼。闭上眼能直接昏过去的那种。
但我没有多做停留,找到电梯后就按下了按钮。趁着等电梯的这段时间,我粗略的想了想、如果说、我是死了半个月甚至更久。绝对不可能不火化。而我还躺在太平间里。那么,只能说我我死了不到三天,或者更短。
电梯门开了,我顿了顿,最后走了进去。太平间在医院的地下一层,我按下了一楼的电梯。
电梯直达一楼,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走进电梯的人多多少少都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
不过我现在并没有心思去解读那些眼神,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家赶去。
我跟哥一起往,在我15岁时我跟哥搬了出来。我哥比我大两岁,今年我高三,我哥大二。但哥不住在学校宿舍,他报考的大学就在本市。也是为了照顾我这个还未成年的弟弟。
我掀起了铺放在家门口的地毯,把地毯翻了个面,撕下了左上角贴着的透明胶布,拿了钥匙。谨防我没带钥匙回不了家,所以总会在地毯上藏一把。
这件事我哥不知道,我也没跟他说过。
打开门我没换拖鞋,光着脚进了家。哥心细,拖鞋动过会被发现。但这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太麻烦。
桌子上多了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三支白玫瑰。我知道,这是我死后的第三天。因为这个,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
“哥,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好看?”我手里拿着两个还没烤制的陶艺花瓶,笑着问我哥。
哥垂着眸,看着我手里的两个花瓶,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半响,他指了指我右手边的。右手拿着的是我自己的,左手拿的是哥做的
我哥做的比我更精细,要真比起来,还是哥做的好看,可他却选了我的。
“为什么?”我问哥。
他原本垂下看花瓶的眼忽然抬起看了我一眼,哥头发许久未剪,额前的有点长了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我哥说:“阿回做的很好,哥喜欢阿回的。”说完还捏了捏我的脸。
他力气大,这会儿的力道没使对,捏的我脸生疼。
……
想到这,我心里竟有点难受,那股劲压的喘不上气来。没想到哥还记得,我说的话哥都记得。如果我承受能力差点,这次要哭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我去自已卧室里转了一圈。房间被收拾的很干净,唯独刚入门那一片的地上有些许凌乱。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地上躺着本纸质笔记本,笔记本旁还有还有我的眼镜和机。
我原先带的那副眼镜,在我死时就不知道掉哪了。眼前这副是我放在家里的备用眼镜。手机被哥给我拿去修好了。
我没管那么多,先把眼镜带上了,近视的世界宛如一片马赛克。眯着眼才能看清东西。
而后我坐在了地上,拿起笔记本翻了翻。
这本笔记本是去年八月末临近开学我给哥买的。但看得出是今年六月才用,因为这本被我哥当成了日记本用。第一篇的日期就在今年六月。
笔记本封皮上有我哥的名字,许川。哥的字刚劲有力,我的比哥的字差远了,永远也比不上。
“2016.6.5
阿回给我的笔记本,不舍得用。”
第一篇日记只有十二个字,我挑挑眉,接着往后翻。
“2016.6.9
今日端午节,阿回带了位朋友来家里做客,叫周逸。刚回家,我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听见阿回同周逸在争论。
‘粽子哪有咸口的,甜口的才好吃。啧,你尝一个。不好吃我喊你爷爷。’
‘你有毛病吧许回,肉粽不比你这破粽子好吃?’
我把钥匙放回了口袋,看了眼手里提着的一袋粽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不是很想吃了,下楼后我把那袋粽子扔进了垃圾桶。去公园长椅上坐了很久,身上只穿了短袖和长裤,晚上风越来越大,最后下起了雨。
我没走,忽然间特别想笑,收不住。
回家时雨已经停了。我在长椅上坐了大半夜。凌晨一点回到家阿回已经睡了。”
我一直翻,最后把日记翻到了九月。
“2016.9.15
中秋节,他闹着要去郊外放孔明灯。在集会上买了两个,晚上放时,我和阿回的灯越飘越远。
最后成了一个细看才能看见的点。阿回的嘴巴好像撅了一下。
······好想亲一下。
他还想放,要让我留在这等他,他去买。心里一慌,发抖的手连忙抓住他,不行。
绝对不行。”
我看到这突然想起来,中秋的时候我跟哥去了郊外放孔明灯。确实想再放一个,不过也只是想想,转头一看,却发觉了哥棕褐色的眸子闪了闪,以为哥也想再放一个。
于是我跟我哥说再去买个,让他坐那里等我。他却坚决不让我去。
“2016.9.30
妈来找了我,问我到底行不行,不行她就自己找人动手了。我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矛盾。”
“2016.10.1
我爱你。”
“2016.10.2
妈自己动手了。
对不起。”
十月二号是我死的那天,我又往后翻了一页,没有了。哥写日记只写到了这。可哥这连续三天的日记究竟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我把这三篇日记看了又看。反复看到我不认识这些字了,隐约觉得与我有关。
笔记本的纸皱了。上面的字有的已经花了,有泪水干涸的痕迹。
我把这三篇拿手机拍了照。准备晚上有空的时候研究研究。我不能多做停留,现在是国庆假期期间,我不知道干什么哥干什么去了,但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我正想着,却听见房门落锁声。内心恐惧值立马飙升到了百分之百。
接着又听见了关门声。像滚烫的火焰直冲我的心窝子,我有些焦急。这个时候了,藏哪都行,衣柜里、窗帘后面、甚至是床底下。
最后一刻,我躲进了柜子里。呼吸越发急促,生怕哥发现我。我捂着自己的嘴,迫使自己一下一下做着深呼吸。
有几缕头发掉在了额前,我拨弄几次,结果都是一样,又重新掉了回来。
我听见哥的脚步自关门后就顿住了,完了,我的鞋还在门口!
不用说,哥一定看到了。我暗自叹口气,不禁感叹竟忘了这茬。无奈般摇了摇头。最后自己π(pai)自闭上了眼,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我闭上眼,始终不见我哥有下一步的动作。
我又在柜子里缩了一会,却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声音不停,我不知道哥究竟哭了多久。
......我不想藏了。
沉默片刻,我打开柜门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做了几番内心挣扎。
最后心一横。算了吧,被发现就被发现。我走到门口,蹲下抱住了还在哭泣的我哥。
身上没纸,我拿自己衣袖给哥擦了擦眼泪。
哥抬头,看了我一眼,后而低下头。紧接着又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神情挂在了脸上,脸颊边还挂着两滴又流下的眼泪。
我舔了一口。好咸。
我哥张了张嘴,可能是想问我些什么吧。却始终没问出口。
最后只是抱住我。
我跟哥似是演了场无人观看的默剧。
“别哭了......哥。”
无人回应我。
“我饿了......给我做饭行吗。哥。”
......
我说我想吃面条。于是哥抹了把眼泪,自己走去厨房,我跟在他的后面。他此时在菜板上切着姜和大葱。而我洗着番茄。
最后,就有了“我吃着面条,我哥看着我不说话”的画面。
我吃了口面条,想起什么来后,便不再吧唧嘴。
妈不喜欢我吃饭吧唧嘴,她为此打过我。巴掌打在我的身上,火辣辣的,一抽一抽的疼。
妈不喜欢我。爸也是。我身边只有哥,没了哥我就什么也没有了。物质上依赖我哥,精神上更是如此。
我死了我哥怎么办。我咽下了嘴里那口面条,再也吃不下了。
是啊,我死了我哥怎么办啊。他为了我与爸妈撕破脸皮,每天过的如此辛苦。我又丢下哥死去了。
我恨,恨那个把我推下去的人。
可我不知道她是谁,只隐约记得是个穿着咖色大衣的女人。
全世界有72亿人口,我又能怎么去找。
哥发觉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我笑笑,说了句我没事。很久没吃哥做的面条,忽然有点想哭。
哥又说,我想吃他天天给我做。
恐怕吃完这顿就再也吃不到了。
我这样想着,心里越发觉得悲惨凄凉。
一直到了晚上。我跟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翻出了下午日记本的那三张图片。
我问哥:“这是什么?”
我哥却坐在那没说话。半晌后,他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