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一转眼平安夜到了，这一天天上也很应景的飘起了雪花，一层一层落在建筑上，毫无疑问，这显然是雪的专场，医院也换上了厚的被褥，同意发放了厚的棉衣，当然，病人的早在第一次寒潮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发了下去，病人总是要放在医生前面优先考虑，难道不是么。

那位太太又站在窗前了，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发着呆，只不过她最近倒是对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面的那个小家伙还不错，看着比刚到医院的时候好多了，面色不是那么的苍白，至少不会算的上惨白，刚来的时候就像石膏一样，身形看起来也不那么瘦小了。这一次我没有去管，只是匆匆看了几眼确定她的身体状态以后我就去帮忙了。

平安夜，会有士兵从前线回来，还不只一方，医院需要人手帮忙，分配好应急药物，一批一批封箱装货，确保没有任何差错，任何遗漏，装错了药物在战场那种争分夺秒多少次和死亡擦边而过的地方，单凡只是一点点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干完活之后，也到了黄昏，金色的阳光一层一层的铺落在雪地，我头发上落了一层细雪，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换身衣服收拾一下自己，我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那是副指挥官，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十个人，他过来熟络的把我头发上的细雪拍掉，我道了谢转身给他们带路。

好不容易从那些热情人的包围之中脱身而出，我去了那名太太的房间，这个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我把那杯热水放到了桌子上，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她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个孕妇了，至少没有那样瘦的吓人，我沉默着，但是我却从她的脸上看出了难得一见的神情。她垂着眼帘，看着突起的小腹，额头沁出了汗水，嘴角勾起，我刚想出口安慰，可是她却比我先一步的开了口

“医生，我已经知道了，他不会回来了...”

她抬头对我轻轻一笑，泪珠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角滑落，声音也越发哽咽，尾音带着颤

“刚刚，有个先生，上来把他的遗物给了我，他已经不在了”

我低下了头继续听着她的话语

”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的...”

“那你的丈夫呢？”

“不是死了就可以看到了吗”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她一脸轻松可是我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染血的徽章，指尖泛白，再往下看，地上淅淅沥沥的沾染了水渍，我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起身，不得不说，这么一下我眼前一黑，可能是因为供血不足，我凭着记忆摁下了紧急呼叫铃，我安抚着她，进了手术室。

当我把孩子抱出来的那一刻，新生儿嘹亮的哭声响彻了手术室，伴随着钟声响起，是啊，真快，圣诞节了，我们都沉浸在新生命降临的喜悦当中，没有人注意到另一个生命在悄然陨落，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孕妇，她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惜她还没来及攥紧拳头，那只枯瘦的手落下下去，重重地摔到了床上，她抬眸看着半空中，嘴唇嗫嚅着，呢喃着什么，随后她笑了，脸上带着释然，她留恋的看了一眼我怀中的新生儿，我把孩子放进了保温箱眼睁睁看着她合上了双眼，我破音的尖叫和仪器的声音糅杂在一起

“除颤仪！孕妇生命体征消失了！”

“不够！四百焦！”

“再来！”

她的身体弹到半空中，摔落回床上，发出闷响，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折断了翅膀，在新生的阳光之下，跌落到尘埃里，笑着拥抱着死亡，迎接她的爱人。

后半夜，手术室外依然在狂欢，手术室内在默哀，我们敬畏每一位母亲，她们用自己热烈的生命，繁华的青春，去换取一个又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我们祝福每一对爱人，愿他们在梦中，拥抱着对方，在相互亲吻对方，最后在没有战火的世界里，继续生活。我们向每一位战士致敬，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家庭，换取更多家庭的美满，也许他们并不能留名千古，但是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参加战争时一句句誓言，他们将长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