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宗

启圣三年

皑皑大雪落入皇城，这是她入宫的第三个年头。

李鸢香肩微露，轻轻拿起茶杯，茶水入口，一丝暖意从喉抵达了心底。

外面的隔间传来声音，不多时，一个身穿粉衣的婢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娘娘请长公主过去，说是南疆进贡一篓子金丝板栗，这会儿正用小炉烤着，只等着您过去。”

栗子，她是爱吃。小时候，在观中缺衣断食，她和小如常常为了找寻食物而伤痕累累。后山上一颗颗的野栗树，救了她们的命。

想到这，李鸢感到腹中着实有些饿了，抬了抬手，那婢子伶俐地起身，早有一旁的小如塞了一贯钱在手里，“姑姑拿着，公主赏的茶钱。”

送走了来人，小如返身回到屋子中，见公主还是对着窗外的雪出神，口中念念有词道：“也不知加件衣裳，要是冻坏了，遭罪的可是您。”手更是没有停，往她的身上加了件孔雀翎的披风，还紧了紧领口，生怕有一丝风吹进去。

这丫头还是木讷地很，李鸢心中想着，却是她唯一能在这宫中相互取暖的人。

不再看窗外的雪，她的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那是一支由十八颗南珠镶嵌的金钗，带在头上，散发着冷冷的光，思绪陷入回忆。

高宗苍老而干涸的手摸上她柔媚的脸，硬是从皱纹满布的脸上挤出笑，扯动着面部神经，显得愈发怪异。

“你可是鸢儿？”

脸上的手传来的触感让她有些作呕，却无法躲避，苍天大地，这老头不会是看上她，要霸王硬上弓？正想得出神，听见声音，忙俯下身躲过他的手，“李鸢参见陛下。”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中，“占星官几番演算，说你命格极贵，能为大魏造福，能平天下战事。希望如此，你且起身，往后在宫中的日子，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李鸢忙起身，又见高宗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由宫人引着退出殿外。那宫人看看四周无人，小声对着身后的李鸢说道：“贵人多担待几分，在此处先候着，恐一会儿还有圣旨封赏。”

这处景致不错，远处可望见她入宫时的小路，李鸢和气地对宫人笑了笑，那宫人福了身，退了下去。

冷眼望着四周，笑意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屏住呼吸，她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摸回龙炎殿，慢慢贴着琉璃瓦，这瓦太滑，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将耳朵在一处小小的空隙处停住，只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蛇，“皇儿有心了，只是每日这般侍候，不会厌烦吗？”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父皇龙体康健，才能保大魏子民衣食无忧，才能保大魏疆土不受外敌垂涎。静言能侍候您的左右，是天大的福气。”

李鸢有些不屑地翻着白眼，自古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这是帝王家，分分秒秒都不得掉以轻心，能在皇帝面前时时表一下忠心，就会为以后增加无数可能的筹码。

垂老的高宗自喉中咳出痰，一旁的二皇子李静言早已拿过白玉痰盂，头低低垂着，让人看不出表情。

高宗喝了口一旁婢子递过来的桂圆汤，硬生生地站了起来，“林之芳的女儿已有一十六岁，听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跪在一旁的李静言有了一丝僵硬，却听高宗的话锋一转，“赐给那萧寒，倒也不委屈。”

李静言猛然抬起头，出生道：“父皇，您知道的，我与林家妹妹……”

“怎样？你对朕的安排不满意？还是说，江山与美人，你都想要？”

此话一出，高宗已到了他的跟前，“现下，能制衡萧家的只有林之芳，才能保你稳稳地在皇位上坐着。”

四周的宫人都大惊失色，高宗已不避讳他们说出这样的话，只有死人才能知道秘密不说出来，看来今日，他们活不了了。

“可，林之芳怎会把女儿嫁与萧寒？暮南将军府大夫人就是因他而死。”

李静言不死心，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十余年的人儿要落入别人之手，就如千百只猫抓了心肝一样。

“可他，不会违抗圣旨。”

高宗自上而下地看着这个儿子，虚伪懦弱却满腹野心，像极了他年轻时的样子，这至高无上的皇权终究将那稚嫩的情感碾压的分毫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