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睡的格外舒坦,有暖炉在一旁燃着,不会呛嘴,鼻喉也不会因此发干。
“家中的日子总是最好的。”流心为她端来了一个铁盆,里面是热水。
“小姐,刚烧出来的热水,元嬷嬷说小姐这个时辰就会起。”日子久了,流心都快忘记那个会学着伍念念早起的小姐,如今只有嬷嬷知道不到日上三竿她起不来。
“流心,嬷嬷在哪里?”伍三七已经等不及去找嬷嬷,今日里想再吃一次炙鱼肉。
“小厨房里,三少爷一直缠着婆婆做南北铺子处的煎蜜桃干。”流心刚说完话,伍三七换上一件较为厚的外衣便去了小厨房。
这个伍府比原先的伍府好的不止一点,连小厨房里飘出的味道都不一样,如今这个里面都给果味甜,里面直传出伍柏松缠着嬷嬷说要吃蜜桃干。
“三哥哥。”伍三七看着伍柏松,看着他磨着嬷嬷的手,活像个小女娘。
“三哥哥今日是读完书了?还是阿姐准予了你出来扰嬷嬷?”伍三七故意阴阳怪气的说话,逗逗三哥哥。
“七七,你怕是忘了,三兄我是武将,不看书。”说着他继续扰着嬷嬷。
“姑娘,今日里想吃些什么?”元嬷嬷最紧着伍三七。
“炙鱼肉。”伍三七的嘴都咧到了上眼角。
“今日一早上双双小姐买了一只羊,何不吃点炙羊肉?”元嬷嬷最是了解伍三七的口味。
“好啊!羊肉冬日里吃着也暖和。”伍柏松拍着手叫好。
“三哥哥,今日里你最为开心,为何?”伍三七的手揉着面前的面团,袖口也粘了些粉。
“阿姐说了,今日三兄我必须带你去顾府当门道谢顾将军的救命之恩。”伍三七如今只要听到顾字就已经很开心了“何时去?现在?就现在,还可蹭一顿饭,嬷嬷晚膳时做羊肉。”
“好好好。”元嬷嬷笑着答应。
伍柏松被伍三七一把拉出小厨房“三兄,我们得快点,不然等急了就不好了。”
马车是临时叫的,伍双双还在温故书就被门外马叫声吵到不耐烦,可她不想出房门就听着马叫。
“三兄,马你会不会啊!”
“快了快了,这马不听话。”伍柏松慌乱的驾着马,马在空旷的路上乱蹿,伍三七实在是颠簸的很,索性躺着,可又硌得慌,瘦弱的后背要被硌出淤青怎么办呀!
“三哥,你行不行,不行我来。”喊了一声,实在气不过三哥进了军营连个马都驶不好。
“马上就到了,要不你下去走走?”伍三七拉开门帘子,看了眼周围,大大的顾字在门顶上写着,走到那也不过几步罢了。
“三哥,放我下来吧!”说罢,她一跃下了马车,伍柏松第一次看自家妹妹如此瘦弱竟能一跃而下的本事,赞之赞之。
一翘首盼着的绿衣男子,头发束的刚刚好的,仔细看着是银宝,他手中的佩剑换了一把,伍三七向他奔去,活像个孩子,嘴里还喊着银宝。
银宝一愣后热情上前,伍三七张开的双手紧紧抱住银宝的腰,银宝领着她进了屋。
这里不是大顾府,是顾萧言自己的宅子,各类佩剑都陈列着,无论是何武器都是巨大无比。
“这将军府排场真大。”门口站立的武将个个手持威猛的武器,笔直的很。
“三七,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可别害怕。”
“不怕不怕,怎么会害怕,多好啊!气派。”说着伍三七竖起拇指,倘若自己府上也能这样便好了。
“三七,将军在里面,你就进去吧!”伍三七正欣赏的厉害,小脚踱步的走,她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身后的伍柏松“三哥,一起不?”伍柏松似乎是泄了气的球,一声不吭的摇着头,面对自己的上司还是有些紧张的,他选择逃避。
“三哥,那我进去了。”伍三七拍了拍自己三哥的胸部,因为她只能够到这里还是垫着脚。
她慢步上前,推门时还有些吃力,这门像千斤顶一样重,要全身靠着才能推开。
里屋很大,比自己的房间大了不止一倍,起码三四倍,她数了数,选择了放弃,顾萧言就稳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玉,这次不是黑衣,是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衣,袖口纹着虎头的金丝花纹,他听见门被打开时有些惊,忽然闻见了槐花味就全然明白了,安安稳稳的坐着,手中的书倒着放,是他刚拿起的,想到伍三七心中不免慌乱。
“顾将军。”伍三七看见顾萧言就合不拢嘴,一蹦一跳的到台阶前。
仔细看着,又弯着腰看着,怎么看也不对,只能顶着尴尬的心说了句“顾将军,你书拿反了。”
“啊,嗯…何事?”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属实好笑,手中的书被放下。
“顾将军,那日灯会多谢你相救,双双阿姐说我得来道谢,我三兄在外头,他胆子小。”说罢,她拿起袖口里早早藏着的一袋桔子,还有些热乎,但不打紧,她递上前“将军,上好的砂糖橘,甜,吃些。”她将桔子放于书案上,顾萧言接过看了眼,拿起一个剥了起来,一瓣桔子缓缓放入嘴里,软软的是香甜的,他又想起昨日里伍三七吻他的事情,耳根子不禁红了起来,她的吻也是软软的,酥酥麻麻的。
“好吃吗?”伍三七追问道。
“嗯。”顾萧言掰下一瓣向前举起,对着伍三七,伍三七走上台阶凑到前面吃了一口“真的甜,和顾将军一样。”她真诚的眼神眨巴眨巴的看着顾萧言,把他看红了脸。
本是安静的外头忽然也热闹了起来,顾萧言站起身走在前面,伍三七就跟着,刚推开门便见着穿着一身蜀锦的刘公公,他职业微笑着,微微弯头看了一眼伍三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顾将军,皇上有请,随老奴来吧!”刘公公踱步在前面,伍三七看着顾萧言迈开第一步后立马拉住“我与你一同,一同去。”
“三七小姐…”话未说完,伍三七就走在了前头,手拉着顾萧言一起走,伍柏松跟在银宝身后,想问些什么又不敢。
上了来接的马车,刘公公在临行前特地看了一眼伍三七,这把伍三七看得一愣一愣的,顾萧言走上马车后伍三七立刻拉起帘子,一句也不说只知咽口水,伍柏松双眼目送。
“顾将军,今日刘公公来…是不是因为那马?”伍三七小心翼翼的问着。
“许是,到了皇宫你就不能乱来了,跟在我身后,勿看勿说勿问是非。”顾萧言一脸凝重,伍三七知道这不是唬人的话,宫斗剧里都有,随意一句都会被拉走砍头,还想多活几集的想法一直都有,更何况要马上经历了,她故意做出拉上嘴巴链子的动作,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不过话说出来,这马车太豪华了,伍三七没有轻重的坐在马车主坐,顾萧言就坐在下坐,她靠着马车后面有些困意,心里想着也太慢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被摇醒时伍三七一脸茫然,顾萧言正为自己擦哈喇子。
皇宫宫门很高,像一把枷锁,不知道合上了是不是无尽的黑暗,伍三七跟在顾萧言身后,一句不言。
刘公公的手指着前面的一条长廊,他示意着自己进去,顾萧言一脸严肃,伍三七低着头不敢动,这也是怕死的性格,她有些感觉凝重,连身边经过的那些侍女们向顾萧言行礼,伍三七也会抖三抖,顾萧言忽然拉住伍三七的小手,温柔的看向她“别怕。”说完他们走在同一水平面上,她渐渐抬起头,笑着,长长的裙摆没有一丝阻碍。
刚到福宁殿门前,顾萧言停了停脚步,他看了一眼伍三七说了句“怕吗?”伍三七坚定的摇着头。
宫娥传了话,门被打开,两人双双进入殿内,顾萧言跪下行礼,伍三七傻傻愣愣的站着,她看了一眼顾萧言也跪了下去“陛下安好。”没行过礼,她大大磕着头,皇上笑出了声,四周没有了凝重感。
“朕听说顾将军昨日里降服了烈马,扎了它一针?”
“确有此事。”顾萧言抬起头站起身坚定的说。
“那你可知这马是朕的何物?”皇帝又发问。
“是陛下的爱马。”顾萧言面不改色。
“那你也敢扎,不怕朕罚你?”皇帝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逗趣的反问。
伍三七看了一眼顾萧言,她乘着顾萧言没有说话间隙又磕了一头“陛下,那马惊了,顾将军是为了救臣女才扎了马,请陛下要罚就罚臣女吧!”
皇帝看了一眼伍三七,空气中安静了许久,他突然大笑“哈哈哈哈,朕又没说什么罚,小姑娘怎么会这么着急?怕不是伤了心上人心中难受?”皇帝八卦起来也是吓人。
“陛下,臣女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伍三七管不着砍不砍头这些。
“好,好一个就事论事,既说罚,那就罚他五十大板,如此便过了。”皇帝挥了挥手,伍三七觉得他有毛病吧!都不生气为什么还要罚?
“臣领罚。”顾萧言行下礼便往门外走去。
“领罚?顾将军,不可啊!”五十大板下去是要命的,也不知道这个皇帝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居然开口五十,不害臊。
“顾…”伍三七看着顾萧言走出大门,向着领罚台的方向走去。
这么冷的天再受伤岂不是大乱,她也跟着去,跑着,跑着去,皇帝老儿也跟着,他走向最高处,能一览众山小。
两个大糙汉手中握着大板子,伍三七被这板子下住了脚“这么大。”无力的吐槽已经太不能满足了。
“行刑吧!”皇帝老儿在上头大声喊着。
“也不怕嗓门喊破。”伍三七喃喃着,眼睛翻了一个大白眼。
皇帝老儿看着顾萧言快被打时又伸手叫停,“换鞭子吧!”皇帝老儿改主意的太快,以至于当鞭子上来时伍三七还蒙着,可眼看那手要放下,伍三七突然跪下“陛下,顾将军错不至鞭子。”这一声属实喊破喉咙。
皇帝老儿终究是老了,听不见,鞭子打在顾萧言后背上,那一鞭子,伍三七听的真真的,不像假的,还留了红印子。
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的,伍三七一把护在顾萧言后背,整个身子都趴着,第二鞭子狠狠的打在伍三七后背,伍三七撅了一下,真的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痛,但是她没有叫出声音,顾萧言两眼心疼的看着伍三七“快闪开。”
“我不,我不走。”伍三七抱的更加紧了,紧的用尽了全力第三鞭时伍三七也没有躲开,要打就打我吧!她心里想着。
皇帝老儿刚想叫停,纯贵妃快步走上前,她叫住了行刑者,伍三七这才免了一鞭,但满头大汗是真的,就她弱小的身子能受得住什么,她有些瘫倒,使了许多力气才站起,顾萧言一把搂住伍三七的身子。
纯贵妃就知道这皇帝老儿在胡闹,若是赶不来,自己的弟弟就要被打死了,她独自走上台,才几步路,皇帝老儿已经自己下来,他含糊的笑着。
“若朕今日不打,你就不出来见朕,朕也是没办法。”皇帝老儿合着就是故意的,纯贵妃拎起他的耳朵,一点不给面子,伍三七看了也是惊了,顾萧言一把抱起伍三七快步离开“疼不疼?”
伍三七还是忍着疼说还好,却没多久昏了过去。
那一鞭子对于顾萧言好像没什么,而伍三七已经发了许多虚汗,他将她带上马车,她就依偎着他,在那一鞭子开始,顾萧言把心都掏给了伍三七,他真正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轻轻的在她额前吻了一吻,紧紧抱着。
府中大夫已经等了许久,就等顾萧言将伍三七抱进府,金宝和银宝都在门口等着,伍双双一听自己妹妹出了事立刻驾着马车来了顾府,一来就是气势汹汹,俞夫人手在抖,生怕伍三七出什么事。
大夫出来时先见了顾萧言,说到“夫人那一鞭涂抹药就可,只是风寒侵体,需要静养,老夫为夫人开了几味药,吃个三副即可,记住不可过度劳累。”
顾萧言点着头,里屋俞夫人抓着昏睡的伍三七的手“怎么这么冷啊?”用着自己的手给她取暖,伍双双也焦急的等着,看顾萧言进来再也忍不住了“顾将军,如何?”
“大夫说风寒,需静养,不可乱动,这几日便在顾府住下,我定当好生照顾。”俞夫人听完直摇头“不行,七七不能在这里,外头本就对她名誉有损,如今再如此,七七日后如何嫁人?”
“三伯母,七七如今这样也只能听顾将军的,放心吧!”伍双双拉过俞夫人的手,将她带离了顾府,临走时还向顾萧言特别叮嘱三七不喜辣,饮食清淡就好。
人走后,顾萧言就坐在床头前,手中握着她的手,又摸了摸额头,确实烫,银宝找来上好的金疮药,顾萧言将门关上,轻轻的为她翻身,用剪刀剪开她后背的衣物,用着棉絮条慢慢涂着,可能是用了劲,伍三七眉头一皱,可一会儿又没了感觉。
一夜过后,顾萧言在床头醒来,伍三七就睁着眼睛看着他,嘴角有些上扬。
“你醒了?”伍三七先发制人,顾萧言握着她的手,伍三七皱着眉头,手已经被握的发麻,刚被放开,伍三七已经绷不住“顾将军你睡觉好不老实,昨夜你还伸手抱我腰,就差整个人上来了。”这句话刚好被进来送药的金宝听见,他偷笑了几声便跑开了。这次顾萧言连鼻子都是红的。
“伤如何?疼吗?”伍三七别的不关心,最在意他的伤。
“无碍。”随手拍一拍,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