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心为她端来药时伍三七是闻着苦味醒来的,本想着回府后一会儿再醒,结果直接睡了过去。
多日不见流心,她消瘦了不少,那碗药端到眼前时,伍三七闻着这味怎么比之前的还苦,流心便将药倒了去,嘴里还念叨着“小姐,不喝药咱就倒掉,您的病早好了,您如今也无需总喝药。”伍三七想到离开时流心是倒在地上的,可如今生龙活虎。
“流心,我不在,你随的是何人?”
“双双小姐,随她一同去了新宅子,如今双双小姐回来过上元节灯团圆。”流心说着神神秘秘的。
“那便是好的。”伍三七这才放心流心,可却不见得元嬷嬷,她急了,顾不得穿着厚衣裳,快步跑向前院,伍大老爷定然在。
只在回廊处便听见了伍大老爷的大喊声,他怒气冲冲的,伍三七硬着头皮上前,俞夫人看见伍三七醒来,赶忙走上前,握着她的手,又看她没有穿厚衣裳,脱下自己的披肩为她挡风,伍三七看着俞夫人那温柔的眼神,富有母爱。
齐夫人似个疯子,她跪着向伍三七,没有了往日的庄重“你告诉他们,是你陷害我的,我没有,我没有逾越,我是清白的,没有苟且。”
俞夫人拦住齐夫人,将伍三七死死护在身后。
“三伯母,我有话说。”说着,伍三七哭腔满地的跪下“大伯父,母亲来寻我时便将我带去了乱葬岗,七七害怕,只得躲在最后,不敢上前,齐…齐夫人将刀架于我脖子处,然后不知何时,来了一群男人,他们劫持了齐夫人…”伍三七演技到位,她害怕的直打颤,为了声情并茂,她故意停顿。
“你说,你接着说。”只等伍大老爷发话。
“然后…然后…齐夫人她…她便被拉了下去,然后…然后我便昏了过去,醒来时我瞧见了顾将军,顾少将军救了我,可我…可我没有了力气,只得倒了去…醒来后便在了府中。”虽然有破绽,但伍大老爷早已气顶头,没有了耐心,他一巴掌死死打在齐夫人脸上,齐夫人忽然站起身,一巴掌打在了伍三七的脸上,火辣辣的,可她不能暴怒,眼泪瞬间落下,俞夫人一把推开齐夫人“七七从来都是护着你,你竟然是带她去乱葬岗,要置她于死地吗?”
眼看着齐夫人要说些什么,伍三七又开始哭着,喊着“齐…齐夫人说杀我有利钱…”俞夫人为她擦着眼泪,齐夫人手中握着袖口,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伍三七。
“啪…”一巴掌打在齐夫人脸上,是伍大老爷打的“你瞧见了吗?三七连母亲都不敢叫你,你是有多狠毒,如今如此害她,你这个母。”
齐夫人跪着不停的摇着头,她泣不成声。
“即日起,三七由俞夫人养着,你带着你的儿子去佛门之地,好好反省反省。”说完,伍大老爷便想着拂袖而去,却不知,伍双双也来了,伍大老爷看伍双双是十分喜欢的,年少便是个才女,如今还能自立门户,是家族之幸。
“大伯,想着俞夫人与我一同去新房住,带着三七妹妹,阿母不愿与我一同,三弟已经在门外等着我们。”伍大老爷随意拂袖,便是同意了,俞夫人扶着伍三七一同上了马车。
上马车的那一刻,伍三七忽然喊了一声“阿姐,三哥好。”这变脸速度真快,这这点计量在伍双双眼里都是小皮毛,她摸了摸伍三七的头,又拿出一块饼交给伍三七,还有些温度,又随手捏了把她的脸。
“吃吧!别理那些庸俗人。”俞夫人拍了拍伍双双的手“别去欺负了七七。”
“对啊,自小你就喜欢欺负她,刀子嘴豆腐心,如今又来了块饼。”伍双双重重打在伍柏松的肩膀上“你别老说我欺负她,自小就是被你宠的,如今变得如此弱,三七都被你惯坏了。”
“如今啊!三七从村野中走了出来是好事,你们两个今晚不许打闹,上元节的灯会你们得带着她,不许只顾着自己。”俞夫人教训着二人,其实伍三七知道伍双双是被俞夫人疼大的孩子,二伯母也不怎么管伍双双的死活,从前觉得伍双双也太惨了,可如今转念一想,她的母亲不会想着害她。
这里也是个伍府,大门前也有两个石墩子狮子,门也有锁环,但开门时却是元嬷嬷,她在家中等着她们,伍三七刚下马车,看见元嬷嬷时她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般跑向元嬷嬷,她身上有了些许伤,可她还是那样抱住了伍三七,没有倒下。
“姑娘消瘦了。”元嬷嬷摸着伍三七的脸颊,“只是一会儿未见,姑娘便消瘦了不少,还好有顾将军,老奴才能出来见着姑娘,又多亏双双小姐,俞夫人,柏松少爷,这才能见着姑娘安全。”她们相拥着,伍双双将一袋子银两交在元嬷嬷手中“嬷嬷,我妹妹能安全多亏你,今日起便来我府上当差,如何?”
“好好好。”元嬷嬷来不及感谢伍三七便拉着她一同进屋,府邸没有什么人,仆人也不多,伍三七看了又看,觉得这个府邸很好,清静。
“流心晚些回来,三七东边的暖阁是你的,早早的收拾好,你那个三哥急的不成样。”伍双双笑着道。
“你又逗趣我。”伍柏松拿着手中的剑鞘追着伍双双,他们扭打在一起。
“长这么大了还要打架,还是七七最乖。”俞夫人在里屋拿出早早制好的衣裳给伍三七递来,却不知还未等她走到跟前,伍三七也撩起裙摆,双手捏着伍柏松的脸颊,一个劲的揉,他一个大男人最终甘拜下风,三个人笑着,俞夫人看他们如此闹腾,摇着头笑着,无奈着。
晚膳上有鱼虾肉,可看着那鱼,伍三七想到了顾萧言,他怎么样了,缓缓夹起一筷子,刚塞在嘴里,直道好吃,俞夫人为她夹了一大块虾“多吃些,在那里都吃不着多少。”
“能吃到,顾少将军总会送些。”伍三七说漏了嘴,伍柏松最是好奇,他凑着耳朵“顾少将军是你哥哥我最敬佩的,他如何?”
伍三七顿了顿,思考了片刻“嗯…不善言辞…慢热…为人正直。”
“还有吗?”伍柏松夹着一块肉放在伍三七碗中。
“别老追着她乱说,就一个小丫头,你追着说作甚?我不相信她与顾少将军关系不错。”伍双双摇着头。
“真的,阿姐,我说的是真的。”伍三七着急的解释。
“他是个活阎王,杀人不眨眼,怎么会和你说话。”伍双双塞着肉在嘴里,还不忘塞肉给伍三七的碗中“快吃,好吃,吃完带你去上元灯会,那里的灯出自世界各地不同工匠之手,好看着呢!”
“真的?真的?那我一定要去。”伍三七终于乖乖好好的吃饭了。
“切…无趣,你们总有自己的小揪揪。”伍柏松被当众打了一掌后脑勺,长这么大,俞夫人还是会如此“快吃饭。”
正月十五是没有宵禁的,人人都可上街走动买卖物品,更是灯会,皇帝陛下为了显示繁荣昌盛,更是将宵禁这一事拖延了三日,也就是说后日伍三七还是能来街上看灯会,可不是妙哉了。
从上街坊到茶汤街整整一段长长宽宽的路都被劈出来摆上灯,西巷树的湖中都开始放着河灯,一瓢千万里。
晚膳过没多久,伍三七就被伍双双拉上马车,就是不等伍柏松,说是女眷早去,男眷晚些。
伍三七高兴的不得了,头回见古代的上元节灯会,还没等下车,刚披上白色披肩就又被伍双双拿下换上了红色披肩“今日里不许穿白色。”
一下车,伍三七像是脱了线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的走在前头,顾不上三哥哥还没来,自己就已经走了老远,先说伍双双还在耳边说些什么,还能听的清,可没个多久,伍双双的声音没了,只有周围吵杂的声音,人来人往的唏嘘声,商贩叫卖的卖力声,这也怪不得她,因为她早就与伍双双走散,手也没有牵上。
空气袭面而来的冷将她冻得唇白脸红的,鼻子像小兔子的鼻子一般红,颜红的模样令人怜惜。
身上的那件白绒所制的衣裳边泛着金光,手中总觉得少些什么,袖口的钱袋子里有些碎银子,她拿着一点点买了一个兔子灯笼,又不管不顾的大步上前。
就只是下马车未有多久,多少少年投来鄙夷的眼光,看着她活脱的模样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虽说没有指指点点,但她还是会注意到些,手中的兔子灯笼忽然掉在了地上,她伸手想着去捡,却瞧见一匹红棕烈马向此处奔来,伍三七来不及闪身,眼看要被踏过,她蹲下身子,又忽然被抱起,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将她揽回,有惊无险,伍三七被吓破了胆,为什么自己总会遇到危险,她抬头看向救她的男子,一身白衣有了白绒修饰,将他修饰的很标志,偏偏是黑色的面具,不知这面具下又会是怎样的容颜,伍三七刚站稳脚跟,却又晃了两下,踉踉跄跄的。
“多谢公子。”伍三七看了一眼奔走的烈马行了礼。
男人没有多加理会,继续向前赶去,他一跃而上,可谓轻功了得,但烈马哪是那么容易驯服,它继续向前奔去,头晃着,抖着身子,男人险些被晃下,百姓们都看着,有的跑的远远的,有的一点不怕,伍三七就是不怕的那一栏,她最是靠前。
可烈马终究是烈马,即使是停住了脚步也还是不停的晃着,眼看男子就要被晃下,从楼顶飞身而下了黑衣男子,也带着黑色面具伍三七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顾萧言,他一只手握住马绳缰,另一只手将白衣男子抱下,烈马忽然转变了方向,它向伍三七冲来,伍三七拿出软石散向烈马撒去,烈马没有停止,越来越快,顾萧言神色却有些不单定,他没想到伍三七真的在,他拿出一根针,直插入烈马背上,烈马终于是停住了脚步,叫着抬起前脚,半腾于空中,周围人尖叫着,无不害怕的到处乱窜,有的商贩收起了摊子,到处散去,烈马鲜血流出,很快平复了心境,站立着不动。
顾萧言下马,白衣男子直直的站立着,他神色淡然,缓缓摘下面具,是一张盛世美颜,女子都未有他那么清秀,顾萧言双手抱拳行礼,那块刻有舍字的玉佩真正的暴露了他,此人便是传闻中的太子殿下唐舍。
伍三七傻了眼,她一句不言,却又被顾萧言拉着,他将她带离,路上却一言不发,伍三七有话说,但又说不出口。
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脱下伍三七身上的披肩,又将自己的披肩脱下为她披上,伍三七一脸不解“为何?”
“姑娘的衣服有些不对。”顾萧言一本正经的说着。
“哦!”伍三七故意只说了一个字,快步向前走着,顾萧言跟在身后,手上的佩剑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水晶样的装饰。
“刚刚那人是太子唐舍?”伍三七没有好气。
“嗯。”顾萧言像块木头,不说话就停着,他又像那个鱼头,拨一拨动一动。
“行行行,你不想多说就不说,未来天子之事不可妄论,对吗?”伍三七语气抬高了不少。
“嗯。”顾萧言还是一个字,伍三七气不打一处来,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不需要多顾忌,她转身看着顾萧言,他红到了耳根子,伍三七瞬间软了些“你脸红什么?”
“没。”顾萧言左顾右盼的,紧张的神情出卖了他。
“我知道,你喜欢念念阿姐,可我与你一同时并不是逼迫于你,今日你可不来。”伍三七逼问着。
“今日来便是念念与我信…”不偏不倚这句话吐出的字最多,伍三七暴怒了“阿姐叫你来的,为何不与阿姐,为何来了这?”
“未等来。”顾萧言话不多,转身便想着离开。
可时机不对头,伍双双买着糖葫芦,糖人向这边走来,她一眼便看见了伍三七,向着她招手
“三七,你竟让我好找。”说完不忘揉揉她的头,伍三七躲着,心情不好。
“咋?如今面露难看作甚?”伍双双揉着她的头,两眼看向顾萧言“顾将军?将军怎么在这?看来三七没有骗我,果真与顾将军相识。”
话刚说完,伍柏松向这赶来,嘴里还在数落着伍双双不等他,忽然扭头看见顾萧言,双腿一软,直接跪下,他真是两眼放光,又两眼放光的看着伍三七“我阿妹并未骗人啊!”
“三哥,你快起来啊!不就是一个将军嘛!为何要跪?”伍三七扶起伍柏松时不忘数落一番顾萧言,如今看见他火气就不小。
“阿姐,我们走吧!”伍双双穿了魂一般被伍三七拉着走,嘴巴里还不忘夸三七棒。
“阿姐,我不棒,我与顾将军不过是萍水相逢,称不上一丝丝的熟。”放着狠话,可心里却很难受,谁让她就是放不下呢。
街道两侧都挂着走马灯,刚来时开心,如今有些失落了就想回家去,伍双双还未玩够,她拉着伍三七向湖畔赶去,一船夫正在收着一对夫妇的租钱。
这船可划在湖中间,将自己的河灯放的最好,心想事成,伍双双也想试试,“三七,前些天就听说只要划着船进里面放河灯,最灵最好,前头街坊的阿婆说过。”
“好啊!阿姐,你去吧!”伍三七没有心情。
“一起好了,你等着。”说完,伍双双拿着一钱袋子直接交在船夫手中,船夫乐呵呵的,将两艘木船交给伍双双,船上各有一盏灯。
“三七,快来啊!”伍双双招呼着手,不停的唤着伍三七。
刚坐上船时还有些不稳,漫天的孔明灯别有一番韵味,伍三七看着入神,还未看过此等圣景,昏暗的空中星星点点,孔明灯就像是无数个星星,照着她,向上走。
“船夫,还有船吗?”顾萧言走向船夫旁,“还有最后一艘给了这位姑娘。”船夫指向伍三七,还未等船夫继续说话,顾萧言将钱袋子直接交在了船夫手中,拿起最后一个河灯一跃而起上了伍三七的船,明明多了一个人,伍三七也没有抖一下,他手中的河灯正正好的被拿着。
伍三七回头看见顾萧言时有些惊讶,明明刚刚只有自己一个人,可又有些恼火,他为什么要来?又有些开心,许是为自己。
“多谢三七姑娘借船一游…”话说一半,伍三七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双手用力扯着顾萧言的领子,两人在湖中相吻,顾萧言只觉得麻麻的和第一次相吻不同,这次柔和些,此时万家烟火齐放,仿佛是为他们准备的一般,伍三七吻着,本着不吃亏的心理,她抱住了顾萧言,这次顾萧言奇迹般的没有推开伍三七,他双手搂着她的腰,柔美的腰线被完美承托。
“哇哇哇…”伍柏松双手拍着叫绝,伍双双坐在船尾觉得他破坏了局面,打断了自家妹妹的爱情,一把扯回他,伍三七被这掌声拍愣,两个人害羞的不知所措,顾萧言最先拿起毛笔在河灯上写着字,神神秘秘的。
回府时,两眼愣着的伍三七被伍双双拍醒,她脸红的似个苹果般,双双阿姐说她第一次看见这般主动的姑娘,定睛一瞧,竟是自己的妹妹,本想说些什么,可当看清后觉着好。
“七七,你真的和顾将军…”伍柏松手势表示着些什么,伍双双一掌拍懵他“这不是事实嘛!”
当晚的一夜像闻着栀子花味般令人陶醉,怎么也无法释怀,顾萧言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忘记,他觉得自己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