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

许彻又到山上寻奈何了。

这次带的又是最红火的那家铺子。

“我在桥头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饼。”

奈何两颊微微鼓起，眼睛都笑眯着。

果然，有了好吃的好玩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许彻看着灿笑的奈何微微出神，似乎不管何情何景，不论何时何地，看一眼阿奈，就不舍得移开眼了。

“以后日日都吃的到。”许彻忍不住抚了抚奈何的头顶。

软绵绵的……

“谢谢你呀，可是桥头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好像没有东西跟你换……”奈何说着说着头也渐渐低下……

如瀑青丝擦过许彻的每个指缝，“当然有的换。”

“嗯？”奈何不解，“我两袖空空，有什么可作交换……”

许彻拿出帕子替奈何拭去指尖的糖霜，却并不答话。

细拭许久，才缓缓拢住一双柔夷，轻轻拉过，搁在心口，“我看着阿奈，比吃世上最好的糕饼都欢喜。”

“这是为何？”奈何歪头问道。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看。”许彻答的很快。

“那我也喜欢你！”奈何似乎是恍然大悟什么了一般。

“阿奈你……你是喜欢看我手里的食盒吧……”许彻明亮了一瞬的双眼很快又归于沉寂。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喜欢看啊。”奈何继续道。

许彻眼里复又亮起几点光，却还是低首道:“我又有什么好看的……”

“可好看了！你开食盒的样子特别好看！还有给我喂糕饼！还有……”

“阿奈……”许彻突然出声，“我会一直给你开食盒的……”

奈何却察觉到许彻的几分失落，“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下次我来开？”

许彻摇摇头，“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你怎么不高兴了？”奈何追问道。

许彻张口欲言，却发现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对不起……我并没有对你不高兴，阿奈，我明日给你带一口酥，好不好？”

奈何也不知如何再问，只是轻轻点头。

次日许彻并没有到。

或许是真的生气了……可奈何不知许彻怨在何处……

于是回了冥界求问孟婆。

孟婆眉头一紧，“不过是个小气鬼，你没得东西同他换，他便不再来，多简单的道理。”

奈何拖着腮，有些委屈，“不带糕饼也可以的……”

孟婆狠狠敲了奈何的头，“不图糕饼？难道你还图个两手空空的小气鬼啊？”

吓得奈何赶紧钻回桥身，“婆婆手劲儿真是愈发大了。”

才回了桥身，却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于是探头朝桥头看去。

那里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彻。

孟婆拿着一本轮回册翻了又翻，“你这对不上啊，早死了几十年呢……”

“你来找我啦！”

奈何突然跳出来，倒是将孟婆同许彻都吓了一跳。

“阿奈……”许彻看着奈何却并不欢喜，紧了紧空空的手，“你怎么也死了……”

“这里是我家啊……我……我也不是凡人……”

是啊……如此出尘……怎归凡土……

许彻垂了垂眸，“一口酥……都泡进水里了……”

奈何看他浑身湿冷，寒气绕体，料想是溺死在河里了。

“我记得你水性还好的……”

“是我自己不够当心……”

许彻被孟婆扣下了。

“你这寿数未尽，我这还没你的汤。等着吧，再过六十年差不多。”

奈何听了这话倒高兴，“那我送他回去！”

“回什么啊回！”孟婆一脸嫌弃看着奈何，“像他这样的，尸首都泡烂了，我发回去有什么用，当活死人吓人去啊？”

“那怎么办，错了因果轮回您不也要受罚的嘛……”

孟婆提笔想了想，“那个山口是山鬼的地盘，她脸皮厚，记她头上。”

确实有些凡人蹭了仙缘因果生变的，不过这是奈何乱的因果，却这样甩给别人，他终究是不大安心，虽说似乎让许彻在这陪着他也挺好，但是这里这么无趣……许彻不会喜欢待在这儿的。

何况凡人没一个想死的，个个踏上奈何桥时，都对今生依依不舍，哪怕是哪些绝望自裁的，亦是如此，自裁或许不是为死，只是实在活不下去。

可人嘛，谁想忘记，哪怕是痛苦仇恨，也不愿意丢掉。

可许彻他肉身已毁，要是个旁的死法，那还能找补找补……

补……

奈何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活死人不行，肉白骨那不是有可能嘛！

奈何双手紧紧捂在心口，里面一颗石心缓缓的跳动着。

恍惚想起来许彻的掌心……许彻的心口……

那时候……许彻的心跳的好快啊……

想着这些，那颗石心，似乎也开始加速跳动……

孟婆自然不同意。

“那是你的心！不是旁的！”

奈何吐吐舌头，“也就半颗嘛，又不会死。”

孟婆手里的卷宗重重敲在奈何头顶，“你知道半颗心折去你多少修为吗！”

“我又不出去跟人打架！”奈何疼的直接跳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好好修行是打架用的了！”

眼见孟婆抄起了一旁的扫帚，奈何立马干净利落的跪趴在孟婆膝头，“您也知道嘛，我要修行也没有用的……我又不指望飞升，我就想在这陪您嗑瓜子儿……有您跟阎君在，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这半颗心本来对我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许彻早亡是因为我……如果让我这样亏欠一个人，那我才痛苦呢。”

孟婆眉头依旧紧锁，“挖心可是很疼的。”

奈何兴奋的站起身，“您同意啦！”

孟婆咬牙把他拽蹲在自己跟前，“挖心是什么喜事？”

“哎呀！”奈何咬着唇冲孟婆一下一下眨着眼，“能一直陪您才是喜事嘛。”

许彻不用死了，当然是喜事。

“心挖出来了，可就填不回去了……”孟婆叹了口气，“百年之后，他依旧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们谁欠了谁，其实很快就会变得无关紧要，百年对于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呢，转瞬即逝的相识值不了这么多……”

“可是我觉得这一百年比较重要啊。”奈何仍旧没有犹豫。

于他无用的半颗心，又值当多少呢……

奈何出了山门，紧紧牵着许彻，生怕他走着走着散了。

出了冥界，奈何仅剩的修为也不过维持肉身而已。

毕竟他的真身不在凡间。

好不容易找到许彻的尸首。

许彻却非要他蒙上眼睛，“难看的很，不要看。”

奈何很不情愿地蒙上眼，“我挖心的时候叫你不要进来，你不也闯进来了。”

还死死抱着他蹭了他一身眼泪……

许彻尴尬的轻咳了几声，“我……你在这里坐着，我回了魂自己游上来服丹。”

奈何偏头不搭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白纱轻轻落下，眼前的人面目清晰明朗，奈何欣喜的捧起许彻的脸，左看右看，“真好看。”

这倒让许彻有些不好意思了，“论好看，只能说阿奈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