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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离世界的一步之遥

何妍来看她,是苏遥没有想到的。

何妍支开了江淮安,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何妍看着眼前的苏遥坐在轮椅上,腿上是厚厚的毯子。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你的病情就恶化到这个样子了。难怪江医生憔悴了许多。话说,你这头上的夹子谁夹的,刘海都夹起来,露个大额头丑死了。”

苏遥笑出声,“何医生怎么突然有空来看我。”

“知道你这次走,大概很久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来看看你。”何妍大概知道肯定是江淮安夹的,尴尬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点。

“苏遥,希望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何妍想了想,没在继续说下去了。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苏遥”这是医院照顾你那几个护士写的有关你和江医生的爱情故事,说让我给你过目。“

苏遥挑眉,“没想到大家这么执着。”

何妍轻笑一声,将本子放在桌子上,“谁让你是江医生唯一认定的绯闻女友呢?”

“何医生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江医生众多绯闻女友中,我最看好的一个。真希望你的病能好起来,给江医生一个奇迹,别留他一个人。“

苏遥怔愣,等她想找何妍问清楚的时候,何妍早就走远。

临走之前,苏遥缠着江医生照了许多的照片,还有很多他们的合照,说去了俄罗斯留作怀恋。

临走之前,苏遥回了一趟家,长时间没有人住,房子已经落了灰,收拾了些父母的遗物和她想带走的东西,她把那架五岁时收到的,父母送给她的钢琴卖掉了。不出意外,她不会再有机会碰钢琴了。

尽管再多的不舍,他们还是踏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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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遥靠在江淮安的肩上,用手掌一页一页翻着护士们写的爱情故事,哭笑不得。

故事里面的苏遥和江淮安和现实里的她们截然相反,故事里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彼此暗恋,度过了彼此人生的孩童时期,青年时期,相伴终老。他们从没有错过彼此的任何一个时间点,无论多大的困难他们都相互陪伴,一起面对。是一段所有人都会羡慕,向往的爱情。尽管中间有再多的曲折,他们都会一直坚定着爱对方的心。

第二年的蝉声来的很早,这天苏遥给院子里的花浇水,院子里的花是之前这房子主人种下的,江医生说这是木槿,有个很好的寓意。

永恒的生命力。

朝开暮落,每一次的凋落都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盛开。

苏遥剪好几束好看的小雏菊,插进花瓶里,刚打理好,江淮安就回来了,他捧着一小束的向日葵和满天星,另一手提着蛋糕盒。

“生日快乐,遥遥。”

苏遥看着他微喘的样子,扬起了嘴角。

“谢谢江医生百忙之中还记得我这个绯闻女友。”

“嗯?不应该是正牌女友吗?”

“我只同意你以喜欢的名义留在我身边。”

“不要玩文字游戏。”

“哈哈哈……”

苏遥将江淮安买的花插在了餐桌上的花瓶里,和小雏菊一起,反而有了别致的温馨感。等着江淮安给她亲手做长寿面。

江淮安做好长寿面,又忙活了一会,弄好了氛围,才在苏遥的对面坐下。

“现在,就可以慢慢享受我亲手做的长寿面啦。”说着夹面喂苏遥。

苏遥笑着看他,环视眼前的温馨,低头吃面。

面上面还有个小小的荷包蛋,撒着葱花,看起来很漂亮。吃起来也味道不错。

“江医生做的面当然是好吃的。”

“以后的每年啊,我都会给你做的。”

“好啊。”

江淮安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在苏遥面前打开。

“这是很久很久前就在为你准备的礼物了,全世界仅此一份。“

礼盒里躺着的,是苏遥之前发现的勃拉姆斯的那份巧克力。

而此时的这块奖牌,比之前看到的更加精致,下了很多功夫。她几乎可以联想到江淮安熬夜到凌晨,对着台灯一点一点修理。

是止不住的热泪盈眶。

江淮安看着苏遥一下子哭了,立刻慌乱起来,“是不喜欢吗?不喜欢就不要了好不好,怎么还哭了……“

“我是……我是太感动了好不好。“苏遥带着哭腔解释,声音带着颤音,让江淮安的心也跟着颤抖着。

“谢谢你,江医生,你又完成我人生的一个遗憾……”

江淮安噗嗤一下笑起来,既心疼又无奈的给她擦眼泪。

“江医生,你是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最好的人。”

“……”

点上蜡烛,关掉灯光,“许个愿吧。“

微光中,苏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良久后,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苏遥的手搭在江淮安的手背上,江淮安习惯性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江医生。先别开灯。“

苏遥摸索着去碰江淮安的脸,冰凉带着生涩的吻落在江淮安的眼角,鼻尖,嘴角。

突然,冰凉的水滴打在江淮安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他没有去追究那水滴是什么,对于他和苏遥来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最后都没有结局。

黑暗中,她们额头相抵,炙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暧昧。

“遥遥。你许的什么愿望?”

苏遥轻笑,“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在俄罗斯的日子,对于苏遥来说,就像是日复一日地过着重复的一天,她的手也开始慢慢不在有动作。

终于在第三个年头,苏遥又住进了医院。

此时的她已经动不了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靠着写东西来消磨时间。她每天睁开眼就是望着窗前那一片蓝天白云,数着会有几朵白云,又会有多少乌云,等着江淮安。

门被拉开,苏遥偏头去看,果然是江淮安。

“江医生今天这么早?”

“知道你无聊,不早点来怕是晚上某个人又要吵着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欺负你吧。”

苏遥看着江淮安一副绝对这样的样子,笑出声。“还是江医生最懂我。”

“我猜江医生一定会带点楼下的饺子。”

江淮安将藏在身后地饺子拿出来“你又知道了。”

“我闻着味道了嘛。”

苏遥一边吃着江淮安给她喂的饺子,一边抱怨“虽然很好吃,但还是江医生包的最好吃了。”

“你少贫嘴,每次打电话你不都说我虐待你?不给你吃好的,也不知道是谁说每天躺在床上,没有运动,不能吃太多。”

苏遥笑了起来,双眼弯成月牙。

“那等下江医生推着我在医院里转转嘛?”

“你又想我给你念爱情故事吧?”

“那是因为气氛宜人,最适合浪漫的爱情故事了!”

“看了这么多遍,听了这么多遍,你也是不会腻。”江淮安无奈的说道。

“只要是江医生,怎么都不腻。”

“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跟我抱怨说医院的护士胡编乱造,有损形象。”

苏遥自知理亏,只是笑着吃饺子。

饭后江淮安还是推着苏遥下楼,两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苏遥靠在江淮安的肩上,听着江淮安念故事给她听。

失意的天才钢琴少女遇上了拯救她人生的温暖医生,她们年少情深,因为一个追求钢琴之路,一个探索医学不得不分开,身处异地,遥遥相望,寄情于月……

苏遥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和江医生默契的避开了苏遥病重这一事实,把最好的笑容留给了彼此。想让美好的记忆更多。

就算是自欺欺人,苏遥也要让它披上漂亮的糖衣,隐藏里面的苦涩。

江淮安念着不知道已经念过多少遍的故事,目光的角落是苏遥的眼眸,不知不觉间故事的纸张染上了湿润,江淮安压抑着声音,尽量不让苏遥听出破绽。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在他老师的办公室。

“淮安,以你的专业知识,我想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这是一个你不得不去接受的事实。她的病恶化的很快,是我见过所有渐冻症患者里,恶化的最快的了,不久后,她就会器官衰竭而死。而我们根本无法找到能解救渐冻症的方法,就算找到了,对于她来说都晚了……”

“这几年你的努力,我都知道。我们也在尽力帮她,可是……”医生看着眼前沉默的江淮安,所有话哽在心头,最后他叹了口气”希望你能接受。“

接受。

这两个字就像一块石头压在江淮安的心头,压得他呼吸困难,根本喘不过气。他给过苏遥那么多的承诺,最终却要归于接受这两个字。

江淮安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能为力,从前的所有忙碌压抑的夜晚就这样没了下文。没了以后。

“江医生。“

苏遥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嗯?”

她闭着眼睛,嘴角却扬着笑容。“我记得那天晚上我问你我还能再听到夏天的蝉声吗?你说夏蝉走了还会有秋蝉,就算它们走了,但是留给人们的回忆是真的,你说只要相信你,会有无数个夏天等着我。”

“那时候我是真的有一瞬间相信会有无数个夏天等着我,等着我们。而且,我也真的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来年的蝉声。”

“我还记得我站在天台的时候,江医生你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江医生你是个奇怪的人,总是让我忍不住的越陷越深。”

“其实,我一开始我患的这个病是死路一条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想着我年纪轻轻,怎么就要死了呢?我还没有拿到勃拉姆斯的大奖,还没有谈恋爱,还有好多好多我没来得及去做的事,突然就要死了。”

“后来我遇到了江医生。一切都变了。明明我们从小就认识,可是我一点也不了解江医生你,反而江医生每次都能猜透我的小心思。江医生带给我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人。”

“江医生。”

“嗯。“这次,江淮安的声音沙哑,沉默的回应她。

“谢谢你带给我的所有美好。”苏遥始终笑着。

“遥遥。”

“嗯。”

“我们去环游世界,去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好不好?”

“好。”

江淮安辞去了医院的工作,两个人之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踏上了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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