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合的职业

「小姐，昨晚您不是没怎么睡好吗？小林医生也让您好好休息……要不今晚就别去了吧？」

「没关系，我和老板说了，今天只唱两首就结束，没事的。」

坐在休旅车后座的少女安抚著副驾的女佣。

说是女佣也不尽然，两人年纪相仿，打小就玩在一起，她们的父亲是多年好友、也是主仆，因此女佣也承袭了父亲的职位，将服侍少女当作自己一生的职责。

尤其在少女的父母因空难离世后，她就更是如此。

「咳咳……」

「是不是冷了？我把后面的冷气关了吧？」女佣听见少女压抑的咳嗽声，神色紧张。

「不了……咳咳……」少女轻声阻止。「窗户也没开，这样会很闷，小梅妳给我条毯子就好。」

被唤作小梅的女佣「西村梅子」连忙从副驾前方的收纳篮里拿出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绒毯，转身递给少女。

「请赶快盖上吧，小姐。」

「谢谢。」

少女的动作又轻柔又优雅，举手投足都能看出良好的教养和素质。

梅子透过后照镜偷觑著少女的一举一动。

不管看几次，少女的举止都是那么的优雅迷人。

像朵低垂著的百合，沾著些许露水，散发著隐隐约约的香气。

不多时，车子便抵达目的地。

梅子先行下车，再到后座替少女开车门。

她手里拿著轻而保暖的羊毛斗篷，少女一下车便迅速的替她披上，手指娴熟的在胸口飞舞，打了一个对称结实的蝴蝶结。

下了车的少女在月光的照射下，这才看出她虽然五官清丽，面上却毫无血色，一头乌黑的秀发在夜风中飘动，纤弱的好像随时会倒下。

「我的脸色很差吗？」少女问。

「这……」梅子有些迟疑，不知道是诚实回答还是隐瞒比较伤少女的心。

少女看梅子脸色，也知道答案。

她信步向店门走去，同时道：「等会儿帮我画个妆吧。」

梅子赶紧跟上去，替少女开门。

「小姐您就算不化妆也很好看。」

「这张死人一样的脸哪里好看？」

「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梅子大惊。「就算苍白了点，但小姐的美丽是不可动摇的！」

少女每每在这个问题上总是说不过梅子，最终都只能妥协。

「好吧、好吧，妳有理，妳说的都对。」

「我可不是随便瞎说的！」梅子还是不满意。「您随便在路上抓个人问，他们都会认同小姐是个美人的。」

「好好好。」

……

＊＊＊

宫川和绫乃一起进入守屋所在的包厢。

宫川从绫乃口中了解的守屋，是间驻唱酒吧的老板，为人和善正直，人脉颇广，不管待人接物都非常亲切，连对她这种俱乐部的小姐都很大方。

「守屋先生，您好，我是临时员工，您可以叫我诚。」

一进包厢，宫川立刻换上一张任谁看了都会大呼爽朗的笑脸。

同行的绫乃暗自心惊，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守、守屋先生，您好，今天就由我和诚来招待您。」

守屋穿著高领毛衣和毛呢大衣，脸上的胡渣刮的干干净净，头发也用发胶整理的随兴又有型。

是个帅大叔呢。宫川心想。

见到宫川，守屋难掩惊讶之情。

「诚……先生，你这是……阿久津雇了男性招待是吗？可你穿的是服务生的衣服……」

「我明白您的混乱，守屋先生。」宫川立刻换上同情的模样。「真的很抱歉，让我这种人来招待您……希望您能谅解，最近暗巷不太平，俱乐部的好几位小姐不安生，于是阿久津先生雇用我来担任各位小姐的保镳。」

守屋求证般的看向绫乃，而绫乃遵照宫川先前的吩咐，只闭嘴微笑，不多做解释。

「保镳……可现在还在店里呀，连招待客人的时候都要跟著吗？」

「是的。」宫川补充道：「安心的工作环境，这也是俱乐部应该满足小姐们的要求。」

话说到这个份上，守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道：「那好吧，如果这是绫乃想要的，那我也能接受。」

宫川微笑道：「谢谢您的谅解。」

于是宫川和绫乃便一起坐在守屋的左右两侧，虽说是随侍，可毕竟还是一般的兔女郎俱乐部，宫川和守屋保持著距离，只看情况替他斟酒，以及陪著笑脸聊天。

守屋一开始还不大习惯，但绫乃似乎在进入职业状态的宫川的帮助下，渐渐找到了闲聊的窍门，你一言我一语的，倒真有了几分招待的样子。

「小绫乃，妳今天状态很好呢。」守屋微笑道：「比平时放松多了，是因为诚先生在的关系吗？」

「是、是的，宫……诚先生很专业，我不知不觉就……」绫乃慌慌张张道：「啊，还是说您比较喜欢本来的感觉呢？抱歉……」

「不不不，小绫乃妳别慌。」守屋轻轻伸手扶住绫乃的手臂。「我是来和小绫乃聊天的呀，不管妳说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这是四两拨千金的把话给圆回去了。

宫川偷觑著守屋的脸色，趁他此时心情甚佳的时候，笑著插话：「话说回来，绫乃小姐曾经向我提过，很崇拜守屋先生呢。」

「是吗？」守屋摸摸下巴，看上去颇为愉悦。「小绫乃，这种话要趁本人在的时候说啊。」

绫乃只好陪笑道：「嗯……人家会害羞嘛。」

宫川续道：「听说守屋先生也在暗巷拥有一间店铺，不知道是什么店面呢？绫乃小姐说了不想透漏太多守屋先生的事，一直不肯和我说呢。」

早就什么都说了的绫乃有点懵，但还是靠著笑脸打发过去了。

就像宫川教的那样，如果不知道要说什么，甜甜的笑就对了。

果然，守屋什么也没怀疑，笑呵呵道：「哎呀小绫乃，这种事不用保密也没关系啦。」

然后转头对宫川道：「就是家酒吧而已，偶尔会有朋友的孩子过来唱唱歌，没什么特别的啦。」

「原来是驻唱酒吧？」宫川满脸惊喜。「暗巷里的驻唱吧很有名耶，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见识见识？」

「呵呵呵，想来就来吧，滑头的小子。」守屋一脸得意，又喝了杯酒。

「原本也只是间普通的酒吧，生意也就那样，但……多亏了那孩子啊，虽然她的身体不太好，可那歌声倒是真好听，客人都是被她的歌声吸引来的。」

「这么厉害？」这下宫川倒是真好奇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忘了本来的目的。

「那，打铁趁热，不如我们现在去一趟吧。」

「欸？」

＊＊＊

昏暗的灯光、淡淡的烟味。

低沉浑厚的大提琴交杂著混合英语、中文和日文的交谈声。

时不时能听到一小段萨克斯风的蓝调，或是小提琴手一时兴起的旋律悠扬。

Musica的经营者守屋，年轻时曾学过音乐，甚至在餐厅当过一小段时间的乐手。

后来转作生意，小有成绩，便回归初衷，开了间音乐酒吧，让年轻的乐手都能来这里尽情演奏，不怕无人欣赏。

「学音乐的人都知道没有观众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我想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有能安心表演的地方，所以创立了这间酒吧。」

守屋向宫川和绫乃介绍店里时，脸上那股油然而生的骄傲之情，发自内心、难以掩饰。

Musica真的是他怀抱著梦想和希冀创造出的心血。

宫川打量店里环境，干净整洁，服务员和酒保都穿得西装笔挺，工作态度也相当敬业。

这间酒吧消费偏高，客层多是三十岁左右、收入不错又有品味的社会人士，也有少数更小的、应是家庭环境不错的年轻人。

除了座位区，店里留了约莫三分之一的空间搭建舞台，上头不只有钢琴、吉他和爵士鼓，还有一些相关的电子设备，连宫川这种不懂音乐的人看了，都觉得很专业。

「话说回来，没看到您提到的那个驻唱歌手呢。」

绫乃也道：「那位今天没来吗？我还期待能听到她唱歌的说……」

守屋听了立即道：「我去后面看看情况吧，那孩子说了今天会来的，也许是还在准备。」

守屋不在，绫乃忍不住对宫川道：「那个……宫川先生，请问守屋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咦？妳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吗？」绫乃反而被吓到了。「您都特别来到店里了，我还以为您肯定是怀疑守屋先生呢。」

「这个嘛……」宫川搔搔脑袋。「虽然这样说好像在砸招牌，但其实我不怎么聪明，没办法只从三言两语就判断出事情的真相，所以我需要作非常多功课、把事情摸索到最详细，才能完成委托。」

绫乃讶然：「原来如此，您真的很努力呢……可是，恕我失礼，既然如此，您怎么会想做这份工作呢？」

宫川顿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有个憧憬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