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道林推房门而入,却发现菲洛站在平台上,最上面的窗户被打开,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朝着病房里面卷起。
“醒了?”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菲洛点了点头,道林依旧站在门口处。
“你不困吗?小洛?”他问道,将房门关好。
“不困。”她摇了摇头,开始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有时候入睡都很困难。”
道林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我想,会喜欢有一本你喜欢的。”他上前,递给菲洛几本杂志,大部分是有关诗歌、散文与艺术的,仅仅有一本有是关于现代物理。
“谢谢。”她接了过去,开始看那本关于现代物理学的杂志。杂志的封面是托马斯·杨的双缝演示应用于电子干涉试验。
“小洛,我们算是朋友吗?”他问道。
“算。”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那后天我们出去玩好吗?”道林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噜咻也去,多走走很利于你身体的恢复。”
“可是,道林先生。”她的指尖在书角处摩擦着,页也随着翻动到下一页。
菲洛仰起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早就已经完全康复了。”
所以,噜咻是在骗着他,对吗?
“不,你没有完全康复,数据显示你有抑郁症,是重度抑郁症。”
噜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菲洛提了提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他将道林拉出房门,菲洛没再看他们,安安心心地翻着她喜欢的书。
08.
“道林先生。”噜咻正要严肃地告诉他一些领导安排的关于2003的事情,道林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轻而易举地绕开了挡在前头的噜咻,示意让他等他一下。
“不是,你也是我活爹啊。”噜咻站在原地,烦闷地抱怨着,也接到个电话,还没看清来人,就大呼了一声:“完蛋了,忘记要开会了。”
随后百米冲刺跑向走廊尽头。
会议上,领导要噜咻总结关于2003近期的生理状况。他表示,菲洛早就已经康复了,身体杠杠的,发了个四十度的高烧不过一会儿就自己退了,连点滴都不用打。
他到底还是没和领导说菲洛早上发烧的事。但是还是如实报告了她有抑郁症的事实。之后,他收到了个天大的好消息,还有个不算太坏的消息。
噜咻推开会议室的门。道林站在门口旁,正随意地划过手机屏幕的一些东西,听到他的声音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噜咻身上一两秒,看来是在等他。
噜咻倒是如释重负了,毕竟他可以不用负责菲洛了。
“你知道了。”噜咻很轻松地问道。
道林点了点头,仍在看手机里的一些信息:“领导叫我和你对接一下。”
噜咻看似很不正经地搂住道林,一面向道林讲诉着菲洛的有关内容,一边暗戳戳地嘲笑他“接”了个“大单”。
“对了 。”噜咻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和道林说道:“菲洛她要先换病房,之后才由你全权负责。”
道林点了点头,病房号他已经拿到了。
“那就由你好好照顾她吧。”噜咻拍了拍道林的肩膀,去查其他病人的房了。
09.
她的心里住着一座连黄鹤尚不得过的高山。
而山脚下,是如沙漠一般荒芜的土地。
菲洛喜欢紫罗兰,兴许是受人熏陶,博士的妻子生前在他们住的地方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紫罗兰花海。
博士和她一直悉心照料着,直到一团刺眼的火焰与爆炸声吞噬那郁郁的紫色。
贫瘠的原野开不出绚丽的花朵,残垣断壁的心房也无法将最纯真的血液流淌入心室。
菲洛将这座高山的周围慢慢收拢,汇聚于山的中心点。直到站在山峰上,她再也看不到山脚下的一切,荒漠取代草原,仰天云聚霜而来,冰雪覆盖了她的全世界。
病房的门被推开,她看不清来人,走廊内的灯光随着门与框的夹角射进来了一点,形成了一片类似扇形的光影。
菲洛只记得自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身体控制不住发抖,慢慢抬眸,望着天花板,眼底却是暗暗的。
良久,她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喝,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道林,他始终是沉默着的。
“咔嗒——”
灯,亮起来。菲洛一只手托着杯底,另一只手轻轻翘起放在灯光下——她能够清楚地看到这只手上的针眼,大大小小的,深深浅浅的。
她从来都感觉不到痛,却又在无数个猛然惊醒的日夜里隐隐觉得这就是痛的感觉。
博士说,这是正常现象。
而他团队里面的成员说,2003根本就是一个怪胎,她就是在数字与字母的操纵下由铁片制成的。
每每这时,菲洛会想:她会流血,能够察觉到人的情绪,也有人类的所拥有的全部情感。
所以,她更相信博士的话。
博士没有和她提过她的来历,她只记得那是一段非常模糊的记忆:刺眼的灯光,洁白的病床,和现在的情况基本一样。
除了不明液体注射入她体内的痛感。
那是也她第一次感觉到痛,第一次质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