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说，友莲老师和友田老师好像摔到打石当里面去了。”
小博远的声音一直在耳朵边回响，并且一次比一次更急促，仿佛再催促着友前的脚步。
快些！快些！再快些！
友前的耳朵开始耳鸣，除了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外，他什么都听不见。但他的脑海里却始终在重复，友莲姐出事了这一句话。
今天是赶集，原本就不是那么好走的路，因为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货车、三轮车变得格外的不好走。更不要说不知道从哪里还会随时随地窜出来三五两个人。三轮车更是一座难求，大货车早就塞满了，摩托车这种又快又方便的车也早就串满了人。结果就是，原本只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给堵成了一个小时。友前深知赶集坐车的毛病所在，在厂长办公室打不通电话后，转身就找厂长借了自行车，骑着就往家赶。
骑到堵得厉害的地方，友前凭借着着自行车的优势，像泥鳅一样在缝隙中穿行。实在是连缝隙都没有的地方，他也可以转身拐入田间小路，绕了一点，但好比在那里干等着着急的好。
友前心里很着急，比蚂蚁爬到脖子上咬一口，迫切想要去挠还要着急，仿佛有无数的蝎子在他的心上缓慢的爬行。它把车骑的飞快，因为担心友莲姐，所以没有注意到田埂上那块凸起的石头。他一跃而上，运气很好的落在了石头上。还好他反应够快，及时稳住了身形，才没掉到田里面去。
被这么一吓，不仅冷汗从额头滑落，他的耳鸣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稳了稳情绪，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把自己也摔到，让爸妈再担心。
回家的那段上坡路有很多碎石子，骑自行车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四脚朝天。友前小时候，没少在上面摔跟头，严重的时候被碎石子划伤了右手，缝了七针，在此之后再也没有骑自行车上坡了。
他今天真的好慌好慌，以至于不知不觉就骑过了那段上坡路。
“爸，妈！”
很久没有用来晾晒谷子的坝子，是空的，放眼望去全是经年累月生长起来的青苔。可今天，原本空荡荡的坝子长满了人。
站在外围的人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回过头来，面上却是难掩悲切。
“幺叔，你，你们，你们在这？”友前的声音愈没有底气了，他极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可微微打颤的嘴唇还是出卖了她他。
“友前！”
妈妈在哭声中挤出这一句话，将他从慌乱中硬生生给拉了回来。围着的人群都转头看向他，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这不过是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但友前却感觉走了一辈子那么久。他看着在人群中央哭的厉害的母亲，看着两边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在母亲背后那两块若隐若现的白布，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但它们又挣扎着从眼睛出来了。他两条腿就像灌满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甚至友前有那么一种错觉，就是只要他不走到母亲的跟前，那一切的一切就都只是自己在做噩梦而已。
可是，这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简易的担架上曾经躺过因为发大水而受伤的人，也躺过因为怀孕难产急需送医的孕妇，但从来没有躺着被盖上白布的人。
友前颤抖着掀开其中一块白布，他的心也随着看见白布之下的面容沉入了谷底。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这张脸在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把自己从土墙房里背了出来，这张脸数十年如一日的笑容中满是慈爱，甚至这张脸上的皱纹也有些是因为自己而平添出来的。
“爸！”
友前强忍心中悲痛，用那双僵硬的手掀开了另一块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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