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想了一下午,上使心思难猜,他这么说沈宴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小锦去邺京不过数日,消息有限。纵使我不了解沈宴的过去,但我真实的和沈宴相处过,能感受到他的情意,所以我不要听别人说,我要自己去听沈宴说!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沈宴回来了,却看到他又是被其他将领们簇拥着去处理政事了。
因为昨夜一夜未眠,阿泠在房中等着等着便睡着了,直到外面的喧哗声将她吵醒,阿泠定了定神,听声音应该是汇报军务的将领们离开了。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起身打算去找沈宴谈一谈。
出来时却见沈宴房门禁闭,阿泠轻脚走到一棵柱子后,微微靠在门上,听见了罗凡的声音:“将军,根据我们手头上的线索再结合昱世子的消息,就可以断定,常王为了赢过您,想要这个江州库银案的功劳,所以他派金绝门暗中追查,而阿泠姑娘就是这个任务的执行人,也追查到了虎啸帮,可是谁想到,虎啸帮背后之人居然是齐王,这么说的话,明面上齐王是常王一派的人,但实际上他早就有了二心,也盯上了太子之位,以至于八年前劫走江州库银,您说,这些事我们能探到消息,常王难道一点也不知情吗?”
“他……自然是知道,但只怕是他和我们一样,消息都是打探到的,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明面上他没办法拿老四怎么样,这也是为何他一定要在暗中派金绝门这个江湖组织查案的另一个原因。”沈宴缜密地分析,他一直知道自己那个四哥不是一个忠心的人,但是没有想到他胆子居然大到敢劫江州库银,看来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也不知道当年宫变的事他参与了多少。
阿泠感觉自己的心凉了一块,原来他真的一直在调查江州库银案,他什么都知道,一直在瞒着自己。
只听见罗凡又继续说:“将军,以您和阿泠姑娘现在的关系,您大可以从她身上知道金绝门调查江州库银案的进展,您二人双剑合璧,定能早日寻回库银,到时候我们便能顺利回京,您也能早日完成您的计划!”
阿泠在门外急切的想知道沈宴的回答,看他会不会真的利用自己。
谁知沈宴却有意避开了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我们派去金绝门和虎啸帮的卧底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罗凡的语气似有些无奈:“将军,像这等江湖组织与朝廷中人来往的机密证据,怎么可能被刚加入的人拿到呢?属下觉得此方法行不通,所以说,还是刚才那句话,您得从阿泠姑娘下手,即便她没有,但她是金绝门的左使啊,她肯定有办法。”
阿泠屏住呼吸,想着沈宴这回总该有决定了,没想到却听到了沈宴长长的一声叹息。
原来,对于是否利用自己这件事,他真的这么犹豫,阿泠仿佛失去了重心,猛的一下靠在了门上。
还在屋内的沈宴听到门外的响动,一下子转过身来:“谁!”
罗凡和沈宴交换了个眼神,向外走去。
还没等开门,便见阿泠推开门就进来了,“是我!”
阿泠一步一步走向沈宴,看着他慌乱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直接对他说“沈宴,你回答他啊,或者你直接跟我说,需要我这个金绝门左使为你做什么?”
沈宴慌乱地去拉她的手:“阿泠,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泠反抓住他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沈宴,我一直担心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困扰,我也一直害怕跟我有关系的金绝门、虎啸帮、江州库银案会牵连到你,所以我对你确有隐瞒,而你也同样瞒着我在调查这些事情,我知道你有你不愿告诉我的原因,那我们便扯平了吧,只是现下,我最在乎的是,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金绝门的左使对你有利用价值,还是因为我本身这个人?”
沈宴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因为你是阿泠,阿泠是你,我喜欢你和旁的什么都没有关系。”
阿泠欣慰一笑:“好,我相信你,沈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说。”沈宴紧紧地看着她,不敢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我们相处的这些时日,你有没有利用过我?”
“没有,调查江州库银案是因为我在救你的那一天,顺道查看了黑衣人的身份,发现是虎啸帮的人,才顺着查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沈宴如实的回答道。
罗凡在一旁赶忙点头附和:“是啊,阿泠姑娘,我可以作证,江州库银案一直都是将军命令暗卫在查,他怎么会舍得利用你呢?”
阿泠听着眼睛微微湿润,但随即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利用我?”
这时,沈宴的目光离开了阿泠,微微叹气,复又对上她的眼睛:“想过。”说完沈宴双手握住了阿泠的肩膀,又接着说:“你确实很有利用价值,我也确实想过利用你,但是我说服了自己,因为对于我来说,真心真意地和你在一起,比利用你更重要!”
沈宴素有“冷面阎王”的绰号,如今却听到他如此动人的告白,阿泠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压抑着自己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哽咽着继续问道:“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会不会强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会,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好,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任何事。”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这样没有安全感,沈宴无比心痛,眼尾也微微泛红。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阿泠从他望向自己的眼睛里读出了爱,两人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次腥风血雨的场面,无数次打斗中把后背交给对方,他后来跟着自己跳崖,两人在悬崖下定情……每一个场面阿泠都历历在目,沈宴给了自己过往十年不曾拥有过的温情,沈宴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而之所以问这些,是因为过往在金绝门被利用的没有自我,身在牢笼困的她几欲窒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她真的很忐忑,怕再一次成了别人的棋子。
阿泠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一字一句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倘若未来有一日,跟我在一起阻挡了你的计划,你会不会放弃我?”
这一次,沈宴闻言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十年,母后的抑郁而终、大哥二哥的冤屈,始终是自己心里的一道坎,筹划了这么多年就是想给他们讨个公道、惩罚那些恶人,沈宴已经把这件事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阿泠,也是自己要用命去护她爱她的人,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去比较过这两者孰轻孰重?如果有一天两者冲突,他又该如何选择?
阿泠看着他久久不言语,心中了然,其实她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她知晓沈宴对自己的情意,却不知这份情意能不能与他的计划相较。
阿泠缓缓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沈宴,今日我已知晓你的情意和你从未利用我,也知道自己的痴心没有错付,这便足够了,在你心里,我没有排第一位我也不怪你,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向往的地方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在金绝门被困了十年了,尤其是刚刚知道你无法做出那个选择后,我便也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自由。”
沈宴有些颤抖地开口:“什么意思?”
阿泠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看向沈宴,坚定的说:“沈宴,我要走了,我会回金绝门处理好一切事情,然后离开那里,远离杀戮和烦扰,愿有朝一日你也会实现你的抱负!”
沈宴眼睛睁大,难以接受,激动的一把握住阿泠的手腕,紧皱眉头:“阿泠!”
除了沈宴的武功本身就很高之外,男女之间的力气也在此刻见分别,阿泠挣脱不开沈宴,便倔强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沈宴看着眼前的姑娘虽泪光闪闪,眼神却是异常坚定,是啊,强留她在身边,也没有意义,如今自己就是连一个承诺,也无法许下,他闭上了眼,松开了阿泠的手腕:“罢了,你走吧。”说完整个人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阿泠忍住让自己不哭出声来,扭头跑了出去,对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切的灵璧说:“灵璧,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罗凡心里也是不好受,“将军,您为什么不告诉阿泠姑娘您计划
的真相,她若知道您是为了给皇后娘娘、太子和襄王报仇,她一定能理解你的。”
沈宴没有转过身,他不想让罗凡看到他脸上的泪痕,随后缓缓开口:“无论我的计划为了什么,就像她说的,我做不出这个选择,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将来会不会放弃她,那我还有何资格把她留下来?”
罗凡心中有一丝愧疚,想着阿泠姑娘定是从门外听到了自己建议将军利用她的言论,才会引发了这样的局面,他略带担忧的开口:“那将军放心阿泠姑娘就这么回金绝门吗?她说要脱离金绝门,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吧!”
“派去卧底的人就算找不到机密证据,那打探消息可还是看家本领吧!”沈宴放心不下阿泠,得让人留意着她在金绝门的动向。
“是,将军,属下这就去传信!”罗凡迫不及待地想尽力弥补一下。
罗凡走后,沈宴走到窗边,一直看着阿泠她们出了戍卫所的大门。
阿泠一回头,便望到了沈宴,他一直在紧紧的盯着自己,阿泠想,这双眼睛,这个人,自己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看着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沈宴终于收回了目光,回到案桌旁坐下,拿起公文,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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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泠、灵璧、洛北寒三人行了一昼夜,终于到达江州,回到金绝门后,立刻前去大殿拜见门主。
再次来到这个熟悉又可怖的地方,阿泠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前使东川以及小锦已经
在殿内了,阿泠和小锦交换了下眼神,随后向前拱手:“拜见门主!”
门主带着不可捉摸的笑容,向底下站着的五个人说:“你们日夜兼程赶回来,先下去休息吧!”
阿泠在这里多待一刻都不安稳,更别提休息了,还不如早早领了任务去,“门主,听上使所言,此番回来,是有重要任务交与右使和阿泠。”
好戏,开始了,门主眉眼带着赞许的笑意:“既然如此,本座在此承诺,此次任务你二人若顺利完成,我将会告知你二人身世,并且往后是去是留本座再不干预!这最后一个任务时间较长,地点在邺京,左使要以广平王府长乐郡主刘泠的身份嫁与七皇子季王沈敬为季王妃,右使则以徐老丞相嫡亲孙女徐时锦的身份嫁与安王世子沈昱为世子妃,全力配合常王殿下监视他们,助常王殿下取得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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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大家也不要怪罗凡,首先沈宴筹划了这么多年,他肯定事事从沈宴出发,而且之前他配合沈宴做局试探过阿泠,所以想到利用阿泠是正常的,还希望大家多多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