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三年过去了,严峫在外面浪了几年,也该回家慢慢接手家里的生意了。
有天傍晚,严峫和人谈生意的时候偶然瞥见一眼粗麻制成的白色衣角,当严峫扭头去寻找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这眼白色让严峫想起一位故人,这三年他尝试过寻找对方,也去过当年那座山,但一直没找到人,莫非他游历到这里来了?尽管严峫很想去找找,但他不能丢下身边的人自己走了。
当天晚上,严峫想起白天看到白色衣角,内心根本无法平静,反正睡不着,严峫坐在书案前,铺纸、磨墨、提笔。
一刻钟的时间在严峫笔下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纸上的人有了个大概的样子。严峫很少画画,毕竟过去三年了,很多细节需要他慢慢回忆 。他记得江停的脸,但是细致一点的,例如眉形、眼睛、唇形,他只记得江停眉毛有点淡、眼神很淡漠、嘴唇看着很薄,再具体就不记得了。
严峫一点一点地完善自己的画,除了负责夜间巡逻的护院,下人们都去睡了,这会儿严峫的院子里安静地可怕,只有煤油灯偶尔会发出一点“噼啪”声。
时间很晚了,严峫也累了,画也画好了,刚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外面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把严峫吓清醒了,严峫转身提起煤油灯就推开门出去了。
院子里很黑,只有门旁边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时不时窜出一两声蝉鸣。在严峫房间的门正对着的地方,一个人趴在地上,他穿着白色粗麻制成的衣服,戴着白色斗笠,衣服和斗笠都沾着血。
对于这么一位不速之客,尽管他穿着很熟悉的白色粗麻衣服,严峫也没有放松警惕。
没等严峫去扶,对方已经自己坐起来了,腹部可以看到大片血迹。对方掀开头上的斗笠的一边,“好久不见”
声音很熟悉,但严峫不敢确定,因为对方斗笠遮盖下还戴着白色面纱。严峫还没让他把面纱摘下来,他就已经主动摘下了面纱。
看见三年没见的人,严峫很想把他扶起来请进屋里去然后去找人帮忙看看,但是三年没见也没听到过对方的消息,严峫不敢保证他什么都没变。尽管很想把人扶起来,但严峫忍住了,他依旧站在那,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地上的人,语气冰冷没有半分重见故友的喜悦,“你怎么受伤了?”
“中箭了”
“怎么中的箭?”
“哈哈哈”江停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严峫,突然笑起来了。
严峫不知道江停在笑什么,看来过了三年,江停果然变了,以前的江停淡漠地很,根本不会这么笑。江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笑起来了,可能是在笑命运有趣。
江停没笑几下就闭嘴了,老老实实回答:“今天上午偶然遇到一个落湖的姑娘,我以为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就把人救起来了。结果是自己想不开,说是昨晚被金家公子金杰强暴了,以后没法嫁人了。我跟了那个金杰一天,他刚刚因为家里有事急着回去,路上除了他和他的小厮没人,我把他那个小厮拿药迷晕了,把他拖出来揍了一顿,想把他扒光了挂城墙上,结果遇到他家护院了,里面有个箭术不错,这不就中了吗。”
这瓜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严峫这些年四处游历也是些因为见过欺辱普通姑娘被人收拾脸面丢进的纨绔子弟,自己也偷摸收拾过一些,但还是头一次遇见收拾人的。而且还是江停,老实说,严峫觉得这种事和江停压根搭不上边。
尽管如此,严峫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那你怎么到我家来了?箭呢?”
江停看着严峫屋子的房檐,语气是一如以往的淡漠,“箭早拔了,太影响我逃跑的速度了。他们一直追着,我看你这屋顶比较平想上去歇会,一直跑也不是办法,结果没站稳就从屋顶摔下来了,我没想到这屋子是你在住。”
话说到这,严峫也松了口气,只是一个普通纨绔而已,又不是皇子。而且遇到他也只是意外,又不是存心的,江停曾经照顾他一个多月,现在江停受伤了也该轮到他照顾江停了。
严峫扶起江停往屋里走,江停伤得可能有点重,半边身子都倚在严峫身上,走路也走得有点歪,但好在江停很轻,这点重量对严峫没有任何负担。
“我有个朋友医术不错,离我家也比较近,我去喊他过来,你等我一会儿。”
严峫刚取下衣服穿上想出门,又听江停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帮我准备点东西。”
严峫不放心,“伤的是你,你弄起来不方便吧?”
江停靠在严峫的床柱上,默默看着门口,“没事,一点小伤,我完全可以,这么晚了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严峫仔细想了想,虽然让江停一个病人自己给自己治伤不太厚道,但这也是人家自己提出来的,而且他和他那朋友关系也没那么好,大晚上去打扰人家确实不好。
严峫点头同意了,然后按江停的指示去帮忙准备东西。
江停说伤得不重,但事实上伤得还是有点重的,收拾完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严峫把床让给江停,自己到隔壁那间几乎不住人的房间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严峫有事,给江停留了字条就出门了,还吩咐下人不准进他的屋子,但让自己的心腹小厮中午去送饭。
江停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都中午了才醒,严峫还没回来,江停的衣服不知道哪去了,但严峫给江停挑了一套衣服放在床边。
江停试了下,衣服大了点,但是很新,料子也不错,多半就是严峫的。
江停这会不饿,也无聊,在屋里随便转悠,看见严峫满架子的武侠话本还有点惊讶,但也没多震惊,严峫一个商贾之家的大少爷放着好好的家业不管四处游历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这么一看原因就是这一架子的武侠话本。
反正江停这会没事干,随便抽了一本出来看。但就是那么巧,这本里面夹了一页折起来的纸,虽然乱看别人东西不好,但是就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江停是真的很诧异。严峫的绘画功底一般,但在昨晚边想边画的情况下还是画完了。虽然画的有点潦草,和江停也没那么像,但江停还是看出来严峫画的是自己。
一阵敲门声响起,江停忙把纸放回去夹进书里放回书架上,然后学着严峫的嗓音冲门外喊:“怎么了?”
“公子您好,小的叫马翔。严公子特地吩咐小的这会给您送饭过来,小的是给您放外面桌上还是端进来?”
“放外边吧,我刚起来,一会儿我自己来端。”江停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缓缓朝门口走去。
“好嘞公子,您赶紧出来端进去吃吧,严公子说您胃不好,特地让小的叮嘱您早点吃呢。”
“好,我刚起来,穿了衣服就出来。”
“行,您吃完了放门口就行。严公子说您不喜欢受人打扰,小的就不打扰您了,小的就在门口,您慢慢吃,有事您随时吩咐小的。”
“好”
也不知道这小厮是真的普通小厮还是假的普通小厮,但不能放松警惕就对了。江停走到门边,尝试从门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但严峫这屋子整的不错,压根看不见外面。
江停在门口待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掀起衣摆走出去。门口有个穿蓝布短褂的小厮背对江停坐着,“马翔?”
“公子,有何吩咐?”马翔站起来转身面向江停,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江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马翔,确认只是个普通小厮不是金家的人之后略微放松了警惕,这是严家的地盘,他和严峫分开太久他不信严峫没变。
“没事,看看你长什么样。”江停没再看马翔,端起盘子往屋里走,“你就在那待着吧,我没叫你别进来。”
“好嘞”
下午江停就待在严峫屋里看书,当太阳落下的时候严峫才推门而入。
严峫一进门就看到江停坐在书案旁,手里拿着本《孙子兵法》坐那看。
江停看到严峫回来了,只分了个眼神给他,然后继续看书。倒是严峫被江停小小地惊艳了一下。严峫给江停留的是件玄黑色宽袖长袍,江停穿着好像大了点,如墨般的长发垂落在书案上,衣服很素没有任何花纹,但就是因为素才给江停原本有淡漠的脸增添了些许冷酷,此时的江停真的很像话本里的冷酷天帝。
严峫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我回来了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啊?”
“下午好”江停象征性地打了一个招呼。
“敷衍”话是这么说,但严峫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江停面前,“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我让厨房多准备了两道菜,你一直待我房间不是个办法,我这又不是我一个人住。”
其实严峫今天出去有一件事,就是打听江停这个人这三年的事,虽然一天也打听不了什么,但严峫起码知道江停不会害人,而且,有件事情严峫说不清楚,他知道江停喜欢外面的风景迟早是要走的,但他希望江停能留下来,留在严家。
其实早在三年前严峫就对自己的父母透露过江停的存在并表示想交个朋友,但人家不乐意就爱一个人待着。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把江停引荐给家里人,严峫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江停听了一下就站起来了,但是牵动了伤口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嘶”。
严峫把江停扶着让江停慢慢坐下,“我知道很突然,但今天我偷摸让厨房多做了一个人的饭我娘会怀疑我乱把清白人家的小姑娘带到家里来的,我已经跟我爹娘说了,就是吃个饭聊聊天而已。尤其是我爹,我爹前几年听我说了你的事,觉得你是个很有才能的人,一直很想见见你,跟你聊聊天。”
江停很想给严峫一拳,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最终也是被迫答应了。
严父很喜欢江停,无论是外貌、习性、所思所想,都是严父理想的继承人的样子,但是严峫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变成江停那样。严父再三请求江停教导严峫,江停一直在推辞,可姜还是老的辣,江停最终妥协养伤期间可以。
严峫其实有点不服,江停很优秀,但他也不差,让一个就爱到处游历江湖的人来教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是父命难违,严峫也是被迫应下。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次严峫依旧不希望江停离开,他依旧努力劝说江停,但这次江停同意了。
“江停,留下来好不好?”
“好啊”
彩蛋:
①关于那张画
严峫觉得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江停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只爱到处游历,但是要说看书的话,多半就看史书和兵书,怎么可能会看像打发时间的话本呢?所以他把画夹在话本里。
但是有一天他在屋里看画的时候江停突然进来了,画没拿稳直接落在江停面前。江停看了眼拿起来还给严峫。
严峫:“你你你……”此时此刻严峫内心的震惊溢于言表,江停他居然对着这副画无动于衷!
江停又看了严峫一眼,“画得还行,只是藏的不行。”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来这的第二天。”
严峫崩溃了,他真的一直觉得自己藏得挺好的 ,原来江停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
②严峫认知中的江停是一个很淡漠、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不会去给恩师扫墓,从不与人结交,这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和他没关系,他只在乎自己平静的生活会不会被打扰。
但是自从知道江停揍了个到处糟蹋姑娘的纨绔还受伤了以后,严峫觉得自己必须要对江停改观,尤其是和江停一块教训人之后,严峫感觉自己慢慢地知道江停是怎么回事了,江停就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只要不触犯国法,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不会管那么多。
(这段写得有点牵强,有机会重新整理)
③严峫曾经有过一个念头,他想给江停套上各种各样的衣服,因为江停穿纯白和纯黑都很好看,那江停穿其他的也一定好看。
后来,严峫实现了这个愿望。
那天,江停被严峫拉进了一个屋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成衣,款式很多,颜色看起来更多,白的、黑的、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粉的、青的……江停还是第一次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不同颜色的衣服,惊地张开嘴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当他知道这是严峫给自己准备的衣服的时候。
无语归无语,但江停还是每天不重样地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