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八章

夜，静极了。两人之间的低语在屋子里轻轻地回荡，像是柔风吹起的声音。雾面一样延展的灯火，窄窄地只投向镜子中彼此凝望的两个人。给他们的脸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这样的安静的夜晚，却突然生出些迷离和滚烫来。

朱棣在镜子里仔仔细细地盯着楚楚，慢慢地，他的眼神也微微地起了变化。一开始的单纯欣赏突然间像是有了别的力量加持，热烈中夹杂着遏制的冲动。他忽然觉得身体一股燥热，喉结也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楚楚的长发，海藻一样蓬松地拖至腰间，在发间游离的梳子像一只具有极大张力的手，来回地在楚楚的发丝里抚摸着，抓挠着，就像是梳子生出了灵魂生出了Y望，纠缠着那一缕缕墨上青丝。楚楚细致地将头发梳向耳后，又开始一点一点地摘掉身上的配饰，所有的点缀和装饰便开始一点一点轻盈地褪去，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又像悄然有预谋的排练，总有一股若有若无撩拨，在撩动着朱棣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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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躺在朱棣的怀里。不知怎地，这一夜她怎么也无法像平日里那日安心的睡去。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让她在心里种下了这颗不安的种子。不安，总是隐隐萦绕。她紧紧地拥箍住朱棣的身体，她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道，“朱棣，你睡了吗？”

“嗯...”他在梦中徘徊的声音，今夜他是累了。“怎么了？....”他的大手下意识地拍了拍她，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拢得更紧了。楚楚整个人都包围在朱棣的手臂之中。

楚楚在他的怀里摇着头，“没事,你睡吧。”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跟他说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不安什么。

楚楚突然用手肘支撑起自己身体，看着朱棣平静的睡颜。微弱的月光下，她凝视着朱棣的面庞。轮廓依旧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浓密的眉毛舒展着，这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样子了。岁月的沉积，不但没有有带走时光里的惊艳，反而更加放大了朱棣睿气和内敛，沉稳和从容。楚楚用自己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划过朱棣的脸。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像是要刻入记忆那般。

“淑妃娘娘。”季淑妃远远地看了一眼。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号了。就连依旧还在身边贴身伺候的乖乖巧巧也早已改口叫她“夫人”。她被朱棣废妃之后，就搬来了这个有些陈旧偏院。朱棣已经算是对她格外开恩，吃穿不短，依旧有下人好生伺候。别的丫鬟小厮也没有乘机蹬鼻子上脸。只是，他再不会来见她。

她有恍然入梦的感觉。她见高甫明低着头，对她作了一揖。那笑容暗含着一丝谄媚。

“这个地方，你怎么会来？”季淑妃站起来，恍惚的眼神看了看四周。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别人。

“王爷和王妃进宫参加皇上的家宴了，卑职这才有机会来看望一下淑妃娘娘。算起来，淑妃娘娘和卑职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卑职应该早些过来探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