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撂下针线活儿,“仪华,古往今来的帝王家都是如此,哪轮到我们为人臣子的来说嘴。你常家姐姐命好,遇上太子殿下这般温和仁厚的。虽说纳妾不可避免,可只要你常家姐姐不钻牛角尖,自有她的一番造化。”
仪华咕哝,“这般便是命好,还不许人计较,当真荒唐。”谢氏没听清,“你说什么?大丫头,不是为娘的说你,你自小就主意大,有一股子劲儿。只是你要明白,逆势而为,其中艰难困苦不足道,有哪家的父母舍得自己亲生的孩子去吃这个苦头。”
仪华不解,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娘这是在给爹补衣裳?”谢氏提及徐达,眼神渐渐飘远,“是啊,你爹这一场仗打了一年多,家里怪冷清的。”
“母亲,姐姐,我回来了。”门口一个小孩儿攥着糖人,噔噔噔往仪华这里跑。仪华的侍女樱雪含笑卸下小孩儿肩上的帆布包,“少爷您快坐。”允恭舔一口糖人坐下,“太子殿下又去寻宋濂师傅了,其余几位殿下和儿子先散学回来。”
仪华状似无意,“太子殿下有没有提及和常家姐姐的婚仪?”允恭皱眉思索片刻,顿了顿道,“太子殿下说,过些时日他的大婚,要比照唐宋时候的规矩,行亲迎礼。新晋封的几位殿下也会去。”
谢氏温柔地抚摸允恭的小脑袋,“大丫头,这下你放心啦?太子殿下是不会委屈了你常家姐姐的。”仪华摇晃谢氏的袖子,“娘,我也是随口一问嘛。”
来年开春,徐达奉旨回京。徐达居中,数十士兵持兵器开路,大军押后。讨虏大将军骑高头大马,头戴金盔,背挺得笔直。
谢氏领仪华和允恭远远迎上前,“一路上可太平?”“劳夫人记挂,未扰黎民,无突发事。”仪华心底偷偷笑父母在外头装模作样。
进了内室,徐达卸甲,唤下人叫来大儿子允恭。允恭得了消息,打发下人先行传话,“儿子仪容不整,整理完毕即来拜见父亲。”
待下人走后,允恭做贼心虚掩上房门,一把抓起桌上摆的《中庸》胡乱翻找,突击背诵。
徐达端起茶杯,“梅娘,瞧咱们老大多懂事,都知道见长辈要先收拾仪容了。”谢氏懒得理会允恭的小心思,打个哈哈应下,“你一出去打仗就是一年半载,小孩子几天一个样,也不知道增寿他们还认得你不。”徐达吹胡子瞪眼,“敢不认得他老子!”
谢氏不当一回事,“大丫头出生的时候,你和陈友谅作战正酣。回来时风尘仆仆蓬头垢面,大丫头见了你吓得直躲呢。”
徐达梗着脖子,“仪华现在不照样同我很亲近么。”谢氏酸溜溜的,“可不是么,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到头来孩子跟你贴心了。”徐达道夫人只是有意嗔怪,乐得附和几句安慰。
“这回皇上召你回来,也有为了太子婚事的缘故吧?”徐达半倚桌子,“正是如此。太子大婚,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皇上和淮西勋贵的一次重要联姻,大臣们及家眷都盯着呢。以后各位亲王的婚仪,也要比照太子大婚时候去调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