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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古神剑

长恨十里河

“独孤家小公子的剑,你有何看法?”垣帝在书案上正襟危坐,俨乎其然道。

沈离歌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空空如也的茶杯,神情凛若冰霜,抿嘴不语。俄顷,他放下茶杯,起身,负手而立,踱步至玉阙大殿窗前,眺望远视。窗外,鹰击长空,仙鹤盘旋。

垣帝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继续道:“我已派仙官取得这把剑。”

他从案桌下拿出一个用羊皮裹着的包袱,打开,一把白玉般的宝剑赫然而出。

垣帝诧异道:“怎么回事?剑身不是金黄色!”

沈离歌淡淡地扫视几眼,道:“轩辕夏禹剑,上古神剑之一,属历代魔族首领所有。一百年前,聂御瀛被司黎生擒囚禁,便缴了剑上供廉帝。廉帝念魔族之物不可存世,便秘密销毁。”

“不是封存?”

“当时的仙丞风璟极力反对,他觉得魔族人虽可恨,但剑确实好剑,若销毁太暴殄天物。廉帝为了安抚臣子的心,借由封存实则销毁。”

“所以现在,这把剑不是轩辕夏禹剑?”

“要么这把是赝品,要么——”沈离歌话锋一转,“当年销毁的是赝品。”

垣帝沉思了好一会儿,方道:“那独孤郇一直不服仙族压人族一头,在北海洲散播谣言,讹言惑众,说我族青黄不接,后继乏力,还说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等反动言论。北海洲妖族动乱一事,他怕掺合了不少。自从我登基以来,人没来贺礼没来送,俨然不把我放进眼里。这次竞技交流赛也只是派了个小儿子,还送了我一份天大的见面礼。若这把剑是真的,当年销毁的是假的,那么独孤郇如此嚣张,保不齐背后有魔族在推波助澜。”

“聂御瀛倒台,魔族已然不成气候,”沈离歌道,“况且天命法则所定,魔族地位低微,独孤郇眼高于顶,会和他更不屑一顾的魔族一族合作?”

垣帝嘴角略下垂,剑眉一挑:“魔族人视聂御瀛为精神支柱,柱子倒了,消弭一时,心如死灰是肯定的。当年没有将魔族一网打尽,实为失策。为虺弗摧,为蛇若何,一个柱子倒塌了,会有第二个柱子,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草芥之命何其脆弱卑贱!可火烧不尽,风吹又生,死灰终究会复燃。我们千万不能大意了。“他顿了顿,”你难道忘了?”

垣帝从座位上站立,甩袖迈步至沈离歌身边,燕颔虎颈,气宇轩昂,正容亢色道:“聂御瀛别的本事没有,蛊惑人心,颠倒黑白的倒有一套。当年一句’法则灭,人道出,汝为神,吾为天”迷惑了多少妖族和人族?甚至少数仙族人都替魔族人叫屈。”他神色一滞,突然笑道:“说到底,我们还应该感谢司黎将军。一百年前仙魔大战,若不是他生擒聂御瀛,力挽狂澜,现在玉阙宫的主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是仙族最危机存亡的一次战争。当时,魔族首领聂御瀛大肆宣扬“天神亦我,我亦天神”的邪说谬论,鼓舌掀簧,惑世诬民,妄图挑战天神权威,大大动摇了天命法则的根基,引诱了无数人族妖族乃至仙族人为其卖命,和廉帝率领的天神后裔仙族对抗。仙魔大战爆发后,由于聂御瀛一方人数众多,仙族人纵使仙术仙法在手,也分身乏术,几乎到了战败的境地。这时,司黎想出一条妙计,擒贼先擒王。他先是假意投降,后趁聂御瀛睡觉之际,将其擒获。群龙无首,魔族一方溃不成军,仙族反败为胜,后又陆陆续续镇压了不少余孽叛乱,直到如今,余孽都尚未清缴完全。

仙魔大战,天神盛怒,降雨整整九天九夜,仙界,人界,妖界多地洪灾连片。天神用天灾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权威。此战过后,仙族地位巩固,魔族愈加卑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几欲灭族。

沈离歌一语不发,神情淡漠,眼睑下合,遮住了眼梢处一抹令人窒息的缱绻柔色,倒显得他面容冷硬起来。

垣帝嘴角噙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自己的泽华仙尊发话。

大殿内鸦雀无声。

好在门口仙侍打破了弥漫的沉默:“北海洲独孤公子叩见!”

垣帝眸色一闪,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快请进来吧。”

独孤瑛换了一身白衣,黑发束冠,俊逸的脸上还残留着丝丝苍白之色。踏进大殿后,他先是环顾一周,大殿陈设富丽堂皇,两边各有一张古木食桌。四根两人环抱粗的柱子上刻着龙凤白虎寿龟等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地上铺满金砖,每一块砖都刻着莲花,寓意步步生莲。大殿后堂,砌九级台阶,快和柱子一般高的仙鹤单脚站立,呈展翅翱翔状,立在台阶两旁,扶摇直上。台阶最高处放置一张书案,书案上,香炉炉烟绕圈而灭,余香经久不散。

打探完大殿布局,先进入他眼帘的,是沈离歌俊美又妖魅的脸庞。独孤瑛无法将自己的眼睛从沈离歌左额的红莲上移开,直到沈离歌好意的咳嗽才让他回神。

站立在他身旁的男人,一身王者风范的气概,独孤瑛猜想,他便是仙界至尊垣帝了。

“北海洲独孤瑛拜见垣帝。”独孤瑛抱拳一礼。

垣帝行至他面前,笑道:“北海洲真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独孤公子温文尔雅,家骥人璧,可谓一块不可多得的良金美玉。倒是羡慕独孤洲主,拥有独孤公子这么优秀的儿子。”

独孤瑛道:“垣帝谬赞了。晚辈只称得上中等之姿罢了。较晚辈良才者,比比皆是。”

垣帝笑意更深,拍拍独孤瑛的肩膀道:“独孤公子不必自谦。对了,这位是泽华仙尊,你应该听说过。”

孤独瑛一惊,随后又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

泽华仙尊乃仙界第一仙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急忙一礼以敬:“泽华仙尊举世闻名,晚辈敬仰有之。”

沈离歌温和一笑回道:“独孤公子彝鼎圭璋,雏凤清声,也是人中豪杰。”

三人一番寒暄恭维过后,独孤瑛才进入正题。

“不瞒垣帝,晚辈于两日前将佩剑交予仙官审查,赛期不日将止,不知仙官审查完否?主要是晚辈早已习惯剑不离身,这两日着实心下惴惴,还请垣帝见谅。”

“独孤公子太客气了。这事简单。”垣帝拍拍手,命仙侍将书案上的剑拿下来,还给独孤瑛:“今日本该归还,可那日你这剑大显神威,让本帝起了一丝好奇心,想一睹为快,这才耽误了归还事宜。现在物归原主,独孤公子且收好了。”

“多谢垣帝。”道完谢,独孤瑛收剑,刚要告辞,就听得垣帝一声大笑。

垣帝大笑地跨上台阶,到书案里面坐下,状若不经意间问道:“不日前,北海洲妖族叛乱,听说独孤洲主老当益壮,亲自挂帅出征平叛,不知独孤洲主有无受伤?独孤洲主汗马功劳,本帝珍藏了一颗万年蛇果,有大补功效,赐予独孤洲主,须请小公子带回去。”

仙侍将一个精美木盒送到独孤瑛面前。

独孤瑛收下盒子淡淡道:“承垣帝恩惠,晚辈就斗胆替父亲收下了。独孤家千秋万代镇守北海洲,不辱天神使命。独孤家训,镇魔泽世,独孤家人从小铭记于心,而且父亲也常对晚辈兄弟四人敦敦教诲,不能忘记本心。此次平乱,也是独孤家应尽的义务。”

“是吗?”垣帝脸上挂笑,眼神却冷若冰霜,“独孤家赤胆忠心,是人界的至圣。本帝必得好好犒劳独孤洲主,还请独孤公子转告你家父亲,不—要—推—却—”说到最后,垣帝一丝笑意也无,定定地直视独孤瑛的眼睛。

独孤瑛神色未变,既不惊喜,也不惊恐,行礼告辞:“多谢垣帝美意。晚辈还有比赛在身,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垣帝开口,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垣帝怒火中烧,双手握拳猛地一锤桌面,愤然道:“离歌你瞧瞧!一个区区小儿子都敢不敬我!独孤家贼人之心,昭然若揭!”

沈离歌回座,悠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一杯茶水,茶水落杯荡来清脆的叮咚响,声声入耳,有些微水滴溅射到沈离歌宛若玉笋的手指上,随着动作滑落下来,如花般在食桌上绽放。叮咚声渐小,茶杯将满,沈离歌停止倒水,端着茶托,凑到鼻尖,细细嗅之。茶叶经过千锤百炼的芳香因水的浸泡彻底弥漫,茶雾缭绕中,沈离歌的脸若隐若现。

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沈离歌对茶赞不绝口。

“这茶名为天道子,你若喜欢,就拿些回月华庭吧。”垣帝见他沉醉于茶香中,忍痛割爱。天道子是名茶,出自于南凰一户制茶大师之手。从采摘、萎凋、炒青、揉捻、团揉、渥堆、晒干、挤压到最终成茶,每一道过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每年就得一两,全都上供给垣帝了。最亲近的人,垣帝才会用这等顶尖茶招待,他自己平时都不舍得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离歌笑吟吟地把食桌上精致的茶笼揣回兜里,一点儿也不客气。

“哎哎——你再想想——”垣帝一脸肉疼,手拢在袖口伸出去,仿佛想冲过去把茶笼拿回来,“你不爱喝茶的呀。”

沈离歌温柔道:“我不爱喝,有人爱喝。”

垣帝无法,闷声闷气道:“要不是你是我小舅子……”

“这样吧,拿人手短,我替你盯着独孤家最近的动向如何?”沈离歌提出交换条件。垣帝本是阴云密布的脸上顿时放光,像开了朵花似的,喜出望外道:“那就辛苦泽华仙尊了!”

这几天,人们对剑法比试津津乐道,特别是青云,逢人就对独孤瑛推崇备至。连青楚也不可避免地对独孤瑛产生了一丝好奇。终有一日夜晚,三人齐聚一堂,青楚开口道:

“独孤公子若真的有你说的气质出尘,那帮师姐引见引见吧。”

青云瞄了瞄青明,青明在听完青楚的话后,就不愉地皱起了眉。青云自然知是何故,不怀好意地对青楚笑道:“如果师姐对独孤瑛感兴趣,我身为师弟,自当引见。”

“哼!”青明在一边冷哼。最不满的人是青明,小师弟整天在他耳边吹捧,耳朵都起茧了。

“引见个屁!”青明艴然不悦,义愤填膺道:“若不是沾了神剑的光,就那小白脸的本事,早就被李崇朝打得稀碎了。”

青云逮着机会,就给青楚上眼药:“师姐,你听听,大师兄说的什么话,我看他纯粹就是嫉妒!”

“我嫉妒他!”青明声量陡然拔高,暴跳如雷,冲到青云身前,质问道:“你向着谁呢?小兔崽子!亏我有好吃的好喝的都想着你!”

青云一溜烟,跑到青楚的背后躲着,理所当然道:“我向着师姐,有错吗?”

青明瞥见青楚凛不可犯的神情,气焰顿时灭了,偃旗息鼓道:“没错没错,小师弟向着师妹,天经地义哈哈哈哈——”他尴尬地呵呵一笑。

青楚盯着青明,义正言辞道:“大师兄别忘记,这里是玉阙宫,不是月华庭,祸从口出,慎言。”

青明点头如捣蒜,从善如流道:“师妹提醒的是,我一定多注意。”又往青云方向示了示紧握的拳头,默念:“看我一会儿不收拾你。”

青云对着他眨眨眼,无所畏惧回道:“那我就告诉师尊,你欺负我。”

“告状精!”

“嫉妒鬼!”

“以后休想让我做饭给你吃!”

“你还欠我三个月衣裳没洗呢!”

两个人用唇语吵了一会儿,青明本着大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休战停歇,又想起什么,嚷嚷道:“我说你们,明天就是我比赛了,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青楚横眉冷对,刻薄道:“自求多福。”

青明撇嘴,小声嗫嚅道:“早知道就不问你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说什么!”青楚怒目而视,她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手扶在剑柄上,欲拔不拔的。

青明立刻摇头,好言好语道:“我说我是狗嘴,我是狗嘴。”

青楚一声冷哼,攥紧拳头,冷言相向:“明天要是输了,丢了师尊的脸,就提头来见!”话音刚落,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青明目送她身影越来越远,方舒一口气,道:“好男不跟女斗,怪不得当初吴年不娶她,要是我,我也不会娶个母夜叉回家!”

吴年是吴似水的儿子,被青楚迷的神鬼颠倒的,茶不思饭不想,仙法仙术也不练了,就想着和青楚修秦晋之好,双宿双飞。吴似水没法,腆着老脸替儿子向沈离歌求情,本来沈离歌没同意,可青楚却一口答应下来。那段时间青明和青楚因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吵架,吵着吵着,两人又翻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说我不对,我说你不对,闹得天翻地覆,不仅青云劝阻没用,甚至沈离歌来劝阻都白搭,两个人几乎到了决裂的地步。青明眼不见心不烦,干脆离开月华庭“逃难”去了,回来后,得知青楚竟然要嫁人了,心里颇不是滋味,想着毕竟是师兄妹一场,嫁人后就不能常常待在师门了。遂找到青楚赔不是。未曾料到,婚期临近,吴年竟悔婚了。对于悔婚这件事情,青楚没多大反应,倒是青明,像揍吴盖一样,把吴年也揍成了一只猪。

“大师兄可千万不能在二师姐面前说这话。”青云提醒道:“当年吴年退婚,二师姐可成了月华庭全女弟子的笑柄。二师姐要面子,你别揭她伤疤。”

“我肯定不会。”青明严肃道,“平日里我们是吵得厉害,可终究她是我师妹,我们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相互不依靠着彼此的?”

青云感动地一捶他肩膀,叫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兄!”

青明骄傲地昂起头,双手叉腰:“你师兄我有没有男子气概!”

“有!”

“那你还胳膊肘往外拐!”青明用力捏捏青云的脸,捏出一道红印。

“哎,师兄你不懂了,我在帮你!”

青明气笑了:“你这叫帮我?明明知道我除了师尊,最怵的人就是你师姐,你倒好,在你师姐耳边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青云无辜地摊手摇头道,“师兄,你就不怕终有一日师姐嫁人?”

青明愣了一瞬,随后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师姐——嫁人——嫁人就嫁人就呗,又碍不着我的事儿。”

“你不伤心?”

“我伤心干嘛?我比谁都开心!”

“哎!”青云叹气,瞧瞧青明因违心而涨红的脸,故意道:“我觉得独孤瑛不错,找个机会——”话音未落,就听得青明吼道:“不行!谁都行,就他不行!”言毕,怒气冲冲地走了。

只留青云一人在屋内,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修成正果啊哈哈哈哈哈——”

“云儿,笑什么?”沈离歌进门,见到的就是青云笑得前合后仰的模样,两眼弯弯,就像朦胧的白雾中突然焕发光彩,使得平凡的脸上顿时鲜明耀眼。

“师尊!”青云惊喜,蹦蹦跳跳地来到沈离歌面前:“这几天都没见您,您很忙吗?”

沈离歌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在瞥见那道红印时,嘴角微微一抖,很快就消逝了,仿佛不曾出现过。

“想去看月亮吗?”

“什么时候?”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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