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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登场

长恨十里河

正是黄昏的山林。

夕阳黯晴碧,山翠互明灭。在斑驳的树影和长至膝盖的杂草中穿梭着一只毛皮黑亮的兔子,后面一位少年手持弓箭不近不远,不紧不慢地跟着,全神贯注,等着揪出猎物的最松懈的那一刻,一举击中。黑兔耳朵猛地竖起,似乎察觉到什么,拔腿就跑,少年还未来得及追,黄雀在后的一条红色三角头毒蛇从丛中弹起,张开嘴意图咬上少年的腿。千钧一发之际,一青衣少年不知从何处钻出,手持一把青色匕首,凌力一划,蛇头蛇尾分家,毒蛇当场毙命。弓箭少年蛇口逃险,发出一声惊呼,张嘴想言谢救命之恩,眼下却只剩下他一人,哪还有救命恩人的半点影子。

天上,青云收回分神,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师尊的清涟剑上,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大师兄青明坐在他后面,见惯了小师弟一副无事发生天下天平的样子,憨厚地一笑,拍拍青明的脑袋,张开混着酒气的嘴,道:“小师弟真是个善良的人。”

泽华仙尊十五年前新收的小弟子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是全仙族人都知道的事情。

受到酒气的冲击,青云皱眉,头撇开一旁,嫌弃道:“大师兄,你又喝酒了。”

青明心虚一笑,手不自觉地往腰间栓住的酒袋子一摸,讪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喝酒是我唯一的爱好嘛。世人不喝酒,不知其中味咯。”说罢,解开酒袋的绳子,正想来个一醉解千愁,眼角瞥见最前方冷冷盯着自己的师妹青楚,嘴角一抽抽,无奈地把酒袋束回腰上。青云捂口偷笑,大师兄高大威猛,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二师姐。青楚收回视线,暗自扶额一叹,大师兄青明没个正形,小师弟青云天真无邪,这一趟去参加新仙帝登基仪式,两人不要在仪式上做出贻笑大方的事给师尊丢人现眼就不错了。

青云平息笑意,手揽上青明的肩,悄悄道:“喝酒容易误事,你不害怕师尊责罚?”青明一顿,似乎想起了师尊责罚人的手段,一激灵,转头怂怂地打量在剑柄坐阵的师尊。泽华仙尊如玉一般,左额上那朵红色莲花濯濯泛着妖娆之色。青明回头,对小师弟竖起大拇指:“还好有师弟提醒。”青云右手伸出大拇指,往青明的大拇指那一按,再摆手道:“当然,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师兄啊,没有你,谁给我做饭解馋?”

“好呀你小子!我堂堂罗刹仙君在你眼里就是个厨子?”手往青云的腰间挠去,青云笑得直投降:“哎哎哎,这说明大师兄你做饭手段高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

“大师兄小师弟!”青楚呵道。

两人一看青楚面露怒色,识时务地闭上嘴巴。

“打扰了师尊休息,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青楚狠狠瞪他们一眼,警告道。看两人收敛些许,她回身继续闭目养神。

“看见没?母夜叉什么样?就是你师姐那样!”隔了许久,青明幽幽道。

临近举行仪式的玉阙宫不远,沈离歌解除养神状态,三人见师尊醒了,也明白行程即将终了,各自收拾。沈离歌在青明双手上瞟了一眼,吩咐青明将送给新帝的贺礼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到达玉阙宫宫门外,青云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何谓“仙界第一宫”。玉阙山高耸入云,下临无地,烟雾缭绕,层云叠嶂,鹤鸣九皋,琪花瑶草。玉阙宫位于山腰处,更是地势大利,宫殿气势磅礴,雄伟壮观,渊蜎蠖伏,金台琼室,宫殿外有金甲仙兵巡逻,宫殿内有娇美仙侍随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因为新帝登基是仙族的大事,众多仙族人都会前来一睹新帝风采,所以今日的玉阙宫格外热闹。

玉阙大殿被仙术扩大地界后,围着中央的登基台摆了上千圈宴桌,离登基台越近,在仙界地位越高,随着仙族人来得越来越多,宴桌空着的地方所剩无几。

左邻右舍的仙族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偶尔喝一两杯仙茶仙酒润喉。如花似玉的仙侍在席间不停走动,不是为这个仙君添茶,就是为那个仙君倒酒。有不少风流仙君,吟唱几句相思词,引得仙侍红霞满面,遮脸欲逃。

“泽华仙尊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宴席安静下来,连刚刚放荡形骸的仙君都正襟危坐着,一副肃穆样。

在仙侍的带领下,三男一女进殿,为首的男子,几乎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挺拔的身姿,温润的气质,黑发未束,却不觉凌乱,如一帘瀑布,垂至脚腕,面容俊美,眉清目朗,特别是左额一朵红莲,为俊逸中平添了一分妖异。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天下第一仙尊”名副其实啊!

第二位男子,便要逊色万分,憨厚老实的面容,高大威猛的身材,特别是黑色罩衣都遮不住的要喷薄而出的肌肉,让人无端生出压迫感,轻易靠近不得。这便是号称“千杯万杯醉不倒”的酒仙罗刹仙君,泽华仙尊的大徒弟。

第三位女子,则再次夺走了大家的目光。她的美不同于小家碧玉,而是极富有侵略性,一双丹凤眼,似哭似笑勾人猥,眼波流转间,含羞含怯又藏媚。樱桃红唇,婉转峨眉,肌肤胜雪,步步生莲,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不愧是“仙界第一美人”,在场的女仙君无一不自惭形秽。

最后一位,是十五年前仙界闹得沸沸扬扬的泽华仙尊关门弟子。关于这位小徒弟,有人说是泽华仙尊在人界灭妖兽时捡到的,有人说是某位仙尊弥留之际托付给泽华仙尊的,更有人说其实压根不是徒弟,而是泽华仙尊和人族女子的私生子。传言中,泽华仙尊十分宠溺他的小徒弟,不单亲自指导仙术,乃至饮食起居都要亲自过问,非一般的宠爱。传闻在先,众人翘首以盼,这小徒弟究竟是怎样一番人物。

令人失望的是,他长得实在普通,顶多全了清秀二字,过目即忘。不过众人也不都是只看外表之辈,纷纷猜测这小徒弟是否有惊人的天赋,过高的本领。

青云完全不知道他已然成了大家的焦点对象,跟着师尊落座后,被登基台上富丽堂皇的登基椅惊得瞠目结舌。

数不清是千条还是万条龙盘旋而上,每条龙全金打造,闪得人眼睛都要瞎了。其中有两条龙左右而列,龙爪抬着一块完整的金石板,板上可以容纳三人排坐。

新帝的手笔,就是财大气粗!

紧接着,陆陆续续来了十多号人物,其中一对男女仙君背对着青云而坐,女子从背影上看是个貌美之人,男子小山一样的身姿,青明和他比起来都差了不少。

等所有人到了,新帝方才挽着他的新后姗姗来迟。新帝名曰姜垣,登基后,就要正式称呼他为垣帝,新后为垣后。垣后是泽华仙尊的妹妹沈离殇,长的有几分肖似沈离歌,不过更要娇美一点。与哥哥不同,她的额头上没有莲花印记。

垣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命众人自行其乐,众人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由泽华仙尊带头,为垣帝垣后送上贺礼,敬贺词。

光收礼,垣帝就收了一下午。仙族人仙法傍身,也不觉疲累,席食上了一桌又一桌,从山珍海味,换到家常小菜,吃到最后,青云满足地直打嗝。沈离歌递给他一颗消食丸,告诫道:“切不可贪吃。”

青云一边往嘴里塞着鲍鱼海翅,一边含糊点头。

沈离歌瞧见小徒弟吃得满嘴都是,从衣襟里取出一块手帕,帮他擦了一下嘴,“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我知道没人抢,”青云好不容易咽下去,双眼放光道:“奈何这菜太美味了!”

“唉!”青楚嫌弃地叹气道:“你别丢人啦,搞得好像仙尊平日里虐待你一样,瞧你这副样子,活脱脱一饿死鬼投胎!”

青云嘴巴一瘪,钻进青明怀里,控诉道:“大师兄你听二师姐怎么说我的!”

青明刚想替小师弟讨公道,可对上气呼呼的青楚,顿时就怂了,吞吐道:“那啥……师弟啊……你……你师姐说的没错……”撇头一抬眼,撞上沈离歌带有审视的眼神。沈离歌的视线在青明面上停顿片刻,又往他怀里的青云投去轻飘飘地一闪,最后放在垣帝垣后身上了。

青明只觉背上的鸡皮疙瘩掉一地,有那么一瞬间,他从沈离歌的眼神里读出了微微的杀意。

他心想,肯定是自己太怂了,师尊对他恨铁不成钢。

又是一桌新宴,糖糕甜水八宝粥,奈何青云实在吃不下了,刚巧这个时候消食丸起了作用,他觉得肚子里火烧火燎的,吃进去的食物仿佛要从肚子里逃出来一般,痛得他汗如雨下。

“云儿,怎么了?”沈离歌察觉青云的不适,急问道。

“师尊……”青云一张小脸,五官难受地挤成一团,嗫嚅道,“我肚子好痛。”

沈离歌伸手在他肚子上轻轻地按了按。

手掌传递而来的温热使疼痛稍微减弱些许,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东西就要喷涌而出了!

青云立即站起身,揪着青衫的一角,为了把那股劲给憋回去,憋得脸色通红。“师尊,我想如厕!”

沈离歌一愣,眼角渗出笑意,点头道:“你请仙侍带你去方便吧。”

鹅黄色的仙侍带领青云来到仙宿楼旁的雪隐间。待解决完大事后,他浑身舒畅,长长地呼出一口。

“憋死我了!”

还好没给师尊丢人,他心里暗自庆幸。

打开门,仙侍不在了。来的路上七拐八拐的,像走迷宫一样,而他当时心急如焚,根本没记路线,别说原路返回了,东南西北都摸不清了。

面对这等境地,青云用起老办法,点兵点将,点到最后,是左边一条道,心一横,抬脚往右边走。

一路上,遇着不少人,为了不失礼数,每个人青云都去拜访作揖,倒混了个脸熟,人人称赞泽华仙尊教徒有方。

一想到师尊与有荣焉的笑容,青云洋洋得意,这下二师姐没话说了吧。俗话说,乐极生悲,下台阶时,青云不留神,脚踩空,整个身体往底栽,摔了个四仰八叉,惹得边上驻足观看的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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