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内,我坐在吧台前,朋友坐在我旁边。
可能是知道此刻说什么话都太过苍白,所以朋友只是默默地陪我喝酒。
灯光闪烁不停,我背对着那炫彩刺眼的灯光,借着酒瓶与酒的倒影将阴影下狼狈的自己收入眼帘。
“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带着思雨他们离开的。”
“可是你没有。”朋友说。
我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是的,所以我后悔了,我原以为方格能让她们在爱中成长。”
“你是知道她的尿性的。”朋友提醒道,“可你还是选择相信了她,你太天真了。”
我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雨的死可不光有方格的原因。”朋友再次提醒道,“还有你的冷眼旁观,漠不关心。”
我下意识反驳他,“我没有。”
朋友坚定截铁,“你有!如果你能在方格和思雨争吵间说一句,出手阻止一下,或者在她跑出去的那一刻把她追回来,那么也许这一切什么都不会发生!”越说,朋友越激动。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再说下去他会立马抬起拳头邦邦给我两拳。
“我就是短打。”我自嘲地笑了笑,扬起手,酒顺着嘴角溢出流下。
“只要我在场,我几乎都能察觉到思雨藏在心里的失落。可我却自私地找了个不能说服她,也不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
“我也是哥哥,小时候我也被大人用这般理由搪塞的。只是我比思雨幸运的多,我妈从来没有打过我。我在家里还是有地位的。”
“你以为这和你无关吗?”
“哈……我答应过她带她去游乐园的,只答应她一个人,但是还没有实现,她就走了。”
“然后呢?你以为这和你无关吗?”
灯光闪烁,音乐律动,人在狂欢,两道人影背对热闹,沉默在其中竖起透明高墙。
“是我忽略了她……我们一家人都得赔罪。”
“我可以永远忏悔,但她却不会原谅我。也许,追回只是能让她延长痛苦的生命,现在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我答应过她,只带她一个人去游乐场玩,可我还没得及兑现诺言,她就走了。”
“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可讨喜了。她第一个叫出口的就是爸爸。”
“她妹妹出生了,我高兴,她也高兴,我带她去外面吃了烧烤,很尽兴。那个时候她的笑容真的很灿烂。”
“思雨从家跑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回归平静,但我没想到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么多的情绪积压,不满,全在询问她的道歉里,发出来了,发出来好啊,发出来,可是为什么想不开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越说,我的语序就越发颠倒,越发前言不搭后语。
“这酒是不是假酒啊?我怎么还没醉?”
“你醉了。”朋友说,“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我还有家可言吗?”
“心升还在等着你。她最喜欢姐姐了,思雨死了她肯定是最伤心难过的,尤其是她亲眼目睹了自己姐姐的死,这个时候她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你得去安——”
我摆开朋友的手,又往嘴里灌了两口酒,“我去干什么?回去了还要被方格一顿冷嘲热讽,心升有方格就够了,以她对心升的喜爱程度不会不管她的。”
朋友皱了皱眉,采取强制手段把我弄到了车上,带回了那个房子。
“你怎么又喝酒了?告没告诉你喝了酒就不要进家门!万一把心升带坏了怎么办?!”方格站在我面前,尖锐地斥责道。
“心升在房间呢吧?”我问。
方格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继续她难听刺耳的责骂。
我烦躁地起身走进心升的房间,途中她拉住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
“心升。”
心升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那双红眼睛便暴露在我的眼底。
“心升,你还好吗?”
“爸,姐姐,死了,死在了我眼前,我没能阻止姐姐。”越说,心升的眼泪就越控制不住往下掉。我急忙抽出纸给她擦眼泪。
我是想安慰她的,但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
“也许这对你姐姐是最好的结果。”
“姐姐,她不会再有明天了,她原本很喜欢明天的。”
我绷着的弦瞬间断裂。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太阳已经落下,属于姐姐的永夜来临,她不会再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