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说我吗,江公子?”谢桃疑惑地看向江柒。
“宇文达死时,你在场,因为你必须确定宇文达正对你设计的机关,林绍死时,你扶着季嫣然离开,但其实躲在了门后,后来季嫣然出门去拉动机关,等蜡烛灭完,你割下了昏迷的林绍的头颅,再堂而皇之地离开,季嫣然回来帮你收拾残局,对吗?”
谢桃脸上没有一点紧张,甚至还有心情嘴角勾起一个笑,“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对啊,她和那两个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们?”祁清砚好奇道。
江柒拿出了一幅画,缓缓道,“其实三年前,整个京师的人,就陷入了这场局里。”
“什么局?”
“季华,季嫣然,黛灵三个人曲折神秘错综复杂的关系。”江柒说着,慢慢摊开了那幅画,画上是季嫣然和季华执手相看的画面。
“他们,他们是……”董曼娘有些震惊,立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他们两个是亲兄妹,一幅画证明不了什么。”
“我就是这个意思。”江柒解释道,“季华有一个情人,叫黛灵,二人情投意合,感情也很好,季华甚至在城北三里铺替黛灵买了房子。”
“这黛灵就是季嫣然?”唐昭皱眉问道。
“是也不是。”江柒道,“季嫣然确有此人,而黛灵不是季华的妹妹。”
“你想说什么?”祁清砚没听懂。
“我想说的是,”江柒突然走到谢桃面前,正色道,“你就是季嫣然。”
“什么?!”祁清砚惊道。
“季嫣然三年前开始挂名接客,成为北月楼的花魁,可是三年前京师里谁见过季嫣然?即使是亲妹妹季冉,也是三年前才相认。季华死时探马寺的卷宗上记载了季家兄妹武艺都不错,可那挂名的季嫣然分明不会半点武,且这三年季嫣然没回过石塘镇一次,就是怕被人认出她不是季嫣然。”
众人陷入了沉默,谢桃深吸一口气,开了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此话一出,季冉震惊地看向谢桃,谢桃还有功夫冲她笑笑,“小冉,我确实是你姐姐。”
江柒顿了顿,才答道,“其实我和唐昭遇袭的第二天,你说你的手洗衣服泡了一夜泡肿了,我便想到了袭击我们的黑衣人丢下的玉扳指。带玉扳指的手指会有明显的色差,那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你,然后去调查发现,你也是三年前来的北月楼,而且,你从没和人说过你会武。”
谢桃笑了笑,伸出了手,大拇指上有一个清晰的玉扳指痕迹,“我是季嫣然,三年前我和黛灵在我哥哥的葬礼上撞见了,她告诉我哥哥的死有蹊跷,于是我们二人调查一番,便发现了宇文达,林绍,慕容非三人设计害死我哥哥的事情,那时候我想和那三人同归于尽,可是我的武艺不够,即使我学会了哥哥的七成,可我抵不过保护那三人的重重侍卫。我和黛灵两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在这京师根本斗不过她们,我想和哥哥一起去了……”谢桃说着,语气越发颤抖,“可是黛灵说,我们要活着给哥哥报仇,如果死了,我哥哥在九泉之下的仇谁来报?”
“黛灵是个很好的女子,她提出让我们交换身份,她长得又貌若天仙,便进了北月楼挂牌,不到一个月她便升上了花魁,我找到了妹妹季冉,可是我没法认她……”
“我们在北月楼结交了很多达官贵人,可是他们只当黛灵是消遣娱乐的风尘女子,哪里能指望得上……”
“直到今年科考,我们知道机会来了,我们放出了消息,三年都没踏足北月楼的宇文达果然来了……”
谢桃说着,眼底一滴清泪滑落,滴在地上,似乎有千斤重。
“他们难道不该死吗?”谢桃睁大了双眼,眼眶发红,瞳孔里是藏不住的恨意。
江柒沉默了。
“就因为他们是达官贵人之子,就可以杀了人不用负责吗?!”谢桃看了眼祁正,眼神里透着凶狠。
祁清砚皱眉,挡在祁正身前,严肃道:“他们该死,但不应该死在你的私刑下,他们没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你也同样没有。”
“可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谢桃咬牙切齿地盯着祁清砚,“我该怎么办?!”
“你可以上报我爹,上报将军府,上报皇上,你有很多种方式揭露他们的罪恶,可是你什么都没做,你们用和他们一样龌龊肮脏的方式惩罚了他们,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祁清砚辩驳道。
“官官相护,探马寺丞敢动当朝丞相吗?!当朝皇帝难道会因为两个平民百姓放弃丞相吗?!”
“官官相护?”祁清砚冷笑一声,瞥了眼身后的祁正,语气不容置喙,“至少我祁清砚永远不会。”
谢桃愣了片刻,苦笑道:“我们从未想过尝试报官的法子,不过也无所谓了,现在大仇得报,我该去找哥哥和黛灵了。”言罢从怀里抽出一把刀,意欲自杀。
江柒看了一眼唐昭,后者黑影一动,拔剑挑开了谢桃的刀。
“你不想知道慕容非是怎么死的吗?”江柒问道。
谢桃奇道:“不是被黛灵……?”
“黛灵姑娘从未离开北月楼,如何杀得未踏入北月楼一步的慕容非?”江柒反问道。
谢桃皱眉,疑惑不解地看向江柒。
“其实我们一直漏了最重要的一个线索,”江柒慢悠悠道,“林绍和季华是至交,林绍为什么会为了帮助一个不熟的宇文达而杀了自己的好友?”
祁正思索片刻,依旧想不出,发问道:“为什么?”
“因为三年前林绍已经死了。”江柒道,摊开了书桌上的书简,“在去林府的时候,我翻看了林绍近年写的书简,大家可以仔细看,他的每一横都是右边比左边下笔时墨更深。”
“那又如何?”祁正问道。
江柒继续打开了一幅画,是上半部分被毁坏的那一副,“这张是一年前的林绍在射箭场上的画像,可唐公子说过林绍不会射箭,所以很显然他并不是在射箭,可是在这种场合,不管是打球也好掷球也罢,我们都是习惯性地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因为我们要用右手蓄力把球掷出去,可是这幅画上,林绍右腿在前。”
“林绍是左撇子?!”祁正惊讶道。
江柒看了眼唐昭,“林绍是不是左撇子,自幼相识的唐公子最清楚。”
唐昭嫌晦气,冷哼一声,“自然不是。”
“那这画?”祁正疑惑地发问。
“因为一年前的林绍,早就不是以前的林绍了。”江柒有些累了,借力靠在了窗口,“三年前,宇文达慕容非以及假林绍三人合伙把当时的丞相之子推下了悬崖,并借此调了包,假林绍哪里都学的很像,除了他天生左撇子,改不了这个习惯,在人前可以刻意伪装,可有些地方怎么注意也不免有所疏忽,当他发现这个漏洞的时候,他悄悄毁了画师给他画的这幅像。”
“那真的林绍呢?”祁正问道。
江柒笑了笑,看了眼房内的人,肃然道:“就在这儿。”
“谁?!”祁清砚看了眼四周。
江柒抬起手,慢慢指向门口站着一言未发的司徒时泽,“你掉下了悬崖没死,被小渔村的渔民救了,但也许是毁了容,你花了两年时间修复了容貌,可惜再来京师时,你却发现已经有人代替了你的身份,所以你就去调查了,很快你就查到了季嫣然,你发现了三年前季华死的真相,你亲眼目睹了谢桃和季嫣然杀了林绍,于是你先一步找到了慕容非,你给他下了毒,慕容非口中的‘他回来了’指的不是季华,而是——”江柒话没说完,只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司徒时泽一跃而起。
“江柒!”门口的唐昭对着斜靠在窗口的江柒喊道。
然而江柒身后是湖,司徒时泽刺过来时已避无可避。
江柒刚想尝试着抬手看能不能握住剑刃,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清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