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安平三年秋，皇后的身子大不如前。

我经常入宫照顾她，望着白衣散发的皇后，心像是被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

她勉强勾起一抹苍白无力的笑:“诺儿，本宫凭心再问你一次，可有喜欢的郎君？”

我不解，为何父亲与皇后总是问我。

我抱着孱弱的小皇子，他似是与母同心，皇后病倒，他也变得体弱多病。常常啼哭不止，连着三日发热。

“娘娘为何总是问我？”

皇后没有答复，只是看了看襁褓中的默煜:“小可怜虫……才不过一岁……诺儿，你好好看看他吧，他快要去了……”

“阿姐！”我大叫，“你在说些什么？”

皇后如今不过18岁，为何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小皇子生来健康，又怎会如此孱弱？

“诺儿……我后悔了……”皇后倚在榻上，眉眼间尽是疲倦，“阿瑾很久没来看默煜了……”

我不再言语，将默煜递给奶娘，转身就要离开寝殿，却听到皇后悲惨的一叫:“年少不知家族熠，后岁才知阴骨森……爹！阿宁熬的好苦啊！”

自后来，皇后的病越发严重，她却下懿旨不准我再进宫。

长公主的身子好转起来，她没日没夜地叫喊着皇后的乳名:“阿宁……阿宁！”

肃毅王于九月离京，去到边疆与王妃共同抗敌。

安平三年十一月，小皇子殇。

追封皇太子。

可笑，生前孱弱病重时皇帝从未去看过，却秘密立储。

安平三年除夕夜，皇后昭我与长公主进宫。

“诺儿……过来。”

我跪在榻下，泪水扑簌簌的落下。

“你莫要哭，生死由命……”皇后抬手抚慰我的脸颊，“可是阿瑾不愿见我……”

她蓦地眼泪落下，像孩童一般:“我才19岁……我还想多活十年……”

我握住她的手。

“诺儿，你先出去。”长公主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起身蹒跚着脚步走到殿外，却听见皇后似是恳求的一句话:“我死后，别送她进宫，成吗？”

“阿宁……娘也想让诺儿置身事外，可你爹……他不肯！”长公主疯魔一般大喊。

皇后不再言语，长公主行了礼，出了寝宫拉着我的手就朝宫外走去。

走在长长的宫道，我忽然听到有太监尖锐的嗓音:“皇后娘娘薨——”

长公主加快了步伐，我任凭泪水飞扬。

安平四年一月，皇后因病薨世。

陛下命百官在太极殿外恸哭三日，将数百名宫女宦侍赐死陪葬。国哀。

后追封皇后苏氏为纯忠诚淑穆宁皇后。

人死前不以为然，人死后做这些无用功。

我笑帝王的凉薄，又笑溯宁伯的野心。

安平四年三月，长公主自缢于寝殿。

后追封庆敏长公主。

入皇陵。

母亲到死也不肯与苏家有任何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