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就这样被周瑜收留了。
他本想借住一宿便离开,但周瑜却说他是灵界一员大将,陆逊身为捉妖师自是灵界大敌,更兼纯阳之体在身,没被他送至御前已是他法外开恩,如今若要放了陆逊他自身难保。不如陆逊以后就跟着他,反正陆逊也孤身一人不如就留下来。
陆逊也不知晓这些,反正他除妖未成回自觉面上无光,不如顺着周瑜的意,正巧也长长见识,回乡的事留着以后解决,他觉着周瑜也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
周瑜转嗔为喜,丢给陆逊一套衣服叫他换上,说陆逊
以后便是他周瑜的副手,若是遇险就报出来,这灵界就再无人敢欺他半分。
陆逊事后看着身上白衫吐槽周瑜那边官府什么审美,衣服一穿简直像原地奔丧。周瑜看了看陆逊悠悠一句你衣服里外穿反了。陆逊闹了个面红耳赤,毫不犹豫的滚回房间。之后陆逊就因为这事被周瑜笑了好几天——当然这都是后话。
还是说回陆逊当周瑜副手。
陆逊上了任才发现周瑜是管凶杀案的,灵界管这玩意
叫“缉凶探”说白了就是捕快,而他这职位叫“靖安都尉”全名“靖安策平大都尉”,手底下几十来号人手脚不行,多数时间还得自己上。周瑜副官职“天策定国大将军”,就一闲职,非乱世就一吃白饭的。
毕竟头天上任,周瑜刚好手里没案子,拎着陆逊满地认人
陆逊虽说对社交兴趣不太大,好歹也记住几个人和官职。
荀彧——尚书令。但陆逊至今没弄明白你荀令君一尚书令不在中书省待好去祭酒台干嘛。
郭嘉——军师祭酒。陆逊一看到他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冒充的,一整天黏着荀彧也没见他干过啥。
诸葛亮——刑部尚书,没啥好说的工作需要。
周瑜还没带陆逊认全人,那边一个案子丢过来他就拉着陆逊走了。
案发现场,一个小仵作看着周瑜,面露难色:“周探,这可……”
陆逊从周瑜身后刚想探头出来看看,被周瑜一把按回去:“小孩子不要看。”
陆逊辩道:“公瑾哥,我十五及冠了,不是五岁!”
周瑜转头看着陆逊,似笑非笑:“那行,别被吓哭啊。”说着,他让开一步。
陆逊虽没被吓到,却也惊的倒退几步。
一具焦黑的骨架就那么躺在场地中央,地上一滩猩红的液体正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细看那骨架,简直没有直的地方,扭曲的触目惊心。
“是被烧过了么?”陆逊脱口就问。
“啧,难办。毁尸够到位的,人死了,名字叫啥都不知道。”周围小仵作们窃窃私语,周瑜却一语不发。
“公瑾哥?”陆逊看周瑜不说话,伸手拽了拽周瑜的衣角。
“伯言,你说他是被火烧死的吗?”周瑜突然问这么一句话,陆逊愣了一下,说:“不是吧……如果是的话那那滩水作何解释,凭空出现的?”
陆逊这么一说话,那帮小仵作才注意到他。一个看上去像仵作头头的人上前一步,走到陆逊面前。那人略微抬头,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了陆逊几眼,慢悠悠开口道:“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陆逊陆伯言。”陆逊略微低头,抬眼观察着仵作头头。满脸横肉,一脸络腮胡,像个屠户转成件作,油腻气息还未退去,却又一脸轻蔑。在那人腰上,一枚红色的东西闪闪发光。
陆逊对那人打心底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
那头头却哈哈大笑,嘲道:“就这样一个小朋友,还是趁早回家吧!小身板估计还经不住我一招,跟你那名字一样,够逊的!科举没中当大都尉,怕不是走后门的哩!依我看你也别自称‘在下’了,自称‘奴才’吧!”
“我……“陆逊刚欲争辩,那人又道:“该,我明白了,你可不是走后门,长得这么秀气,是牺牲了色相吧?周探也不义气,该让我们
哥个一人爽几天的!”
那人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周围小仵作也肆无忌惮的大笑。他又上前几步,把陆逊揪着领子揪到面前,恶狠狠说:“我董七可不想搞出事,你要么滚要么挨揍!”
陆逊看看周瑜那边——人不在,估计被叫走了,然后他面无表情,接着与董七对视。
董七死盯着陆逊:“想好没有?”
陆逊仍是面无表情,淡淡来了一句:“想好了,你们一起上?”
董七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弟兄们,招呼他!”
陆逊淡淡着着那帮人,海蓝的眼眸中竟有一些同情,随即,他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手一扬,匕首朝着董七肩膀飞过去。
董七仍在向前冲,陆逊大喝一声:“绽!”七首霎时绽出火花,火星溅出,仍是化作那把匕首,数十把匕首带着火焰飞向董七,董七闭上眼,躲也不躲,等着死神降临。
然而,董七却没感到皮肉被割开的剧痛。他睁开眼,那些匕首正贴在他身边,他本人却毫发无伤!
陆逊就那么看着他,眼里不知是什么神情:“还打吗?”
“少侠,饶命,饶命啊!”董七被匕首钉在原地,大叫。
“落!”匕首纷纷落地,只剩一把,带着寒光退回陆逊手中,陆逊这才说:“我可不是什么少侠,我只是个走后门的普通书生罢了。他看向跪在原地的董七:“你自己说的啊。”语气明朗,带着些残忍的天真,
董七一抬头,看见陆逊在笑。笑的张扬,笑的轻狂,眼中带的神情深深烙在了七脑海中。带着怜悯,带着不屑,带着傲气,更带着玩弄众生的嘲讽。少年似乎下一秒杀掉董七,也会这么若无其事的笑。那赤红的四芒星,更是隐隐散着嗜血的杀意,巨大的压迫感,令在场所有人心底生寒,有些窒息。
七杀神,这是所有人唯一用来描述那时陆逊的词语,神话中的杀戮之神,令他的敌人在极端的恐惧中死去。
董七觉得可能再多几秒他就能被活活吓死,幸好周瑜赶过来:“伯言!干什么呢!”
“啊?公瑾哥!你回来啦?”陆逊隔着老远朝周瑜跑过去,被周瑜一把接住。陆逊抬头笑着,退去了一身戾气,就像个向哥哥撒娇的普通少年,完全没有方才的压迫感。
“刚才在干什么呢?”周瑜笑着揉揉陆逊的头“他们没欺负你吧?”
“呢……董七他骂我,我就跟他打了一架。”陆逊敛眸,半天才抬眼看着周瑜,一脸严肃的问说:“公瑾哥,我是走后门当大都尉
的吗?”
“不是啊,”周瑜一脸莫名其妙,“往年都有特招。话说回来,你没受伤吧?”
“没有。”陆逊低下头。
“怎么了伯言?”周瑜看陆逊不大对劲,一把把陆逊揽到怀里。
“没事。”陆逊声音低哑,略染了些哭腔;“我真的不太喜欢别人说我走后门,我……我想证明我真的可以,而不是被别人说些有的没的。”
“唔,你还没什么经验,等等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么?”周瑜抬手拭去陆逊脸上的泪水,又说:“这次你也帮我教训了一下
他们,不是么?”
“是啊……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被威胁了。”陆逊苦笑道。。
“走吧,接着查案。”周瑜牵起陆逊的手。
“嗯。”陆逊默默的回扣了一下。又像想起什么,对周瑜说“我记得我出山前学过一首诗,当时还挺想过那种生活的…….现在也一样。”
“背一下我听听?”
“深山踏红叶,耳畔闻鹿鸣。腰间悬霜刃,清风共我行……我一个师哥写的。”陆逊顿了顿,又自嘲道:“剑这东西我真玩不转,快比我个高了。”
“是啊。”周瑜笑说:“你气场一米入身高一米六嘛。”
“公瑾哥!”陆逊气鼓鼓的看着周瑜。
周瑜笑着捏了下陆逊的脸:“本来就是嘛……好了好了,走。”
两个人向工作地走去。周瑜将手背在背后,指尖不易察觉的搓了搓,似乎有些贪恋方才的温暖。
走到离那帮子仵作隔着快一百米的地方,董七那边直接就冲到周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周探啊,这新来这大都尉也太狠了,打人打的真疼啊……”
“我伤到你了吗?”陆逊打断了董七,董七抬头,愣愣的着着陆逊。“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吧?”陆逊又道。
陆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熟悉的压迫感伴着寒意又攀上了董七的脊骨。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董七把头叩的“咚咚”响。
“行了,别喊了,案子为重。”周瑜绕过董七,问陆逊道:“你能感受到什么吗?”
“什么?”陆逊有点蒙,但很快反应过来:“东边,那边有鬼脉。”
“走!”周瑜拉着陆逊一路猛跑。路上,陆逊还得时不时把跑错路的周瑜拉回正轨。终于,他们到了一座茅屋旁。
“就是这吗?”周瑜压低声音问陆逊。
“嗯,但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好像不太好对付啊,”陆逊话音方落,草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影走出。周瑜大喝一声:“靖平司办事!来者何人?!”
奇怪的是,他身后的陆逊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周瑜一回头,发现陆逊状态不对——像中了什么招魂术,目光略有些迷茫,瞳孔也有些涣散,似乎有点恍惚。
“伯言?”周瑜看那人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在陆逊面前挥了挥手。
那人影忽然招招手,唤:“阿议,你来。”
陆逊几步走到人影面前,仰头,似是不确定般,低低回了一声:“父亲?”
人影伸出手去,抚上陆逊头顶,又唤声,“阿议。”倏然,那人影又抚上陆逊咽喉。周瑜预感不妙,忙喊:“伯言!回来!”陆逊却没听见似的,只是定在原地。
周瑜心中暗叫不好:这人竟布下结界,他根本过不去!
只一瞬,那人影化作浓墨般黑影,缠住陆逊,在地上显出裂隙,欲将陆逊拖下那万丈深渊。四周皆一片黑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风起!”周瑜大喝一声,周边浓雾散去,黑影望风而逃,只留陆逊一人在原地,生死不知。
周瑜赶过去,一把抱起陆逊,少年眉头紧锁,脸上一片潮红,身子烫的像块火炭,喉结上的四芒星竟变成了黑色。
“喂…….伯言?伯言?”周瑜一边往回跑,一边小声唤着陆逊。陆逊没有回答,周瑜心中一紧,口中念诀,竟是乘风遁走,一刻钟便回了府上。
周瑜刚到门口,看门小厮便恭敬道:“少爷,镇远将军求见。”
周瑜眉头一挑:“他人在何处?”
小厮低头,半晌才怯怯答道:“在下拦他不住,今已在府上。”
周瑜皱皱眉,抱着陆逊便进了府。一进府门,旁边一个青年便冲过来,急道:“公瑾,没出事吧?”
周瑜没说话,把陆逊放到床上,才开口道:“我没事,但孩子有事。”我看看我看看。”青年走到陆逊身边,转头对周瑜说:“”这不是陆家那个小公子么……他又扫了一眼陆逊的脖颈:“你的烙印?”
“嗯。”周瑜伸手抚上陆逊眉心,手上红光流转,将陆逊体内黑雾略逼出一些。
“这是什么?”青年略凑近,问。
“伯符!”周瑜警告道,随即他说:“这是业障。”
“业障?”孙策一脸不解。
“一种蚀人心智的东西……染上这东西基本就是在失控边缘与生死边界游走了。”周瑜满脸沉重,又说:“失控比死亡还可怕…失控只意味着一件事。”
“什么?”
“我要亲手终结他。”
“什么?!”孙策一脸惊愕,“别人不行?我不行?”
“不行,他们打不过……我对他施加了烙印,那便意味着我要对他负责。”
“行吧。”孙策起身,说:“我走了。”
床上,少年微微喘息着。周瑜正欲起身,却发现陆逊正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周瑜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陆逊的头。
窗外,金乌西坠,残阳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