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二杆子”,在我们这里指不务正业的人,说起这“二杆子”,敬旺,可是有传奇色彩的。敬旺从小父母双亡,和他奶奶相依为命长大,敬旺小的时候偷鸡摸狗,打架敢下刀子,我和育仁虽然刁顽,可是比起他来九牛一毛。长大成人的敬旺面相英俊,头发梳的油光油亮,他还是我们村里第一个抽“凤凰”烟的人,那种烟抽一口吐出一口烟气十里飘香,路人纷纷驻足吸鼻子闻香气,那时候,能抽得起“凤凰”烟都成了身份的象征。我和育仁曾经尾随过敬旺,捡起敬旺扔掉的烟把子,捡到后赶紧钻到没人的地方,用火柴点着一人一口的过瘾。敬旺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乡村正流行放电影,我爸爸就和人和伙开了个露天电影院,晚上放电影的时候,四堵土墙围成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比现在举行一次大型演唱会的人还多。每当放电影的晚上,敬旺和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就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是揣大姑娘的的屁股,就是摸小媳妇的腿。敬旺还在电影院里神奇的恋爱了,女方是万泉乡最俊的女子,叫高新转,听见的人说敬旺在电影院的墙角和高新转吃过嘴,大白天在玉米地里裤子脱到腿弯上巴过沟子。就在我和育仁刚上学那一年的前几天,村子里来了几个戴白大檐帽的警察,把敬旺堵在他家里扭住,还给戴上手铐,给看热闹围观的人说全国正在开展“严打”和“扫黄”运动,敬旺犯有盗窃罪和流氓罪。之后把敬旺架上一辆绿色的警用三轮摩托抓走了。过了几天在万泉乡政府门口召开了一次公审大会,那次我爸也带着我去了,敬旺和另外几个人戴着手铐被警察押着示众,之后还被绑了一绳子,一个五大三粗的警察捆绑敬旺的时候,他抓住绳子的一头猛勒,绳索由松变紧,敬旺身上的肌肉都被勒的绷了起来,他的脸色也由白变红,两鬓青筋暴起,头上热汗只冒,疼得他哭爹喊奶。之后宣判,一个坐在中间戴大檐帽的说敬旺犯的是盗窃罪和流氓罪,因该犯不满十八岁,从轻发落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一个月前敬旺刚出的狱,回来后他奶奶在一年前去世了,高新转也远嫁他乡。进门见他家院里的蒿草有一人高,两间破屋里成群的老鼠欢闹嬉戏。给老鼠做了一夜伴后,第二天到他奶奶坟上去了一趟,烧了几张纸钱,痛哭了一场。之后就到广治开的砖瓦厂里去抱砖,一天挣1元5角钱。
敬旺的突然出现,我们几个着实被吓得不轻,有谁不害怕这个坐过监狱的呢,何况几个小孩子。敬旺没理我们几个,放下装着液体的瓶子,拿过我的书包垫在屁股下,坐在灰堆旁,扒拉着吃黑豆。我给育仁和憨蛋使了个眼色,几个刚转身想溜走。“站住。”敬旺命令着,我们几个又转过身,整齐的站在他面前。“坐下。”敬旺又命令着,我们几个只得围着他坐下。吃了一会,敬旺用嘴咬开瓶子上的铁盖子,“咕咚、咕咚”的喝着一种微微泛黄的液体。“知道我喝的是什么吗?”敬旺问我们几个,我们纷纷摇头说不认识。“连啤酒都不认识,还想到社会上混,告诉你们,这就是啤酒、啤酒。”敬旺怒吼着。因为这次偶遇的缘故,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啤酒,我当时想,我见过的酒都是白的,这啤酒咋是黄颜色呢?敬旺又用嘴起开另一瓶,递给我说一人一口的喝,我喝了一口,觉得苦苦的,比醋还难喝,这就是别人说的喝上一口顶吃十八碗长面的啤酒么,心里半信半疑的。我喝完递给育仁,等我们都喝到后,“好喝吗?”敬旺问,我和育仁附合着说好喝,只见憨蛋“噗”的一口,喷了敬旺一脸一身。敬旺用手摸净脸上的酒水,站起来把憨蛋踢了几脚,头上打了几巴掌,打得憨蛋坐在地上哭着。事后我问憨蛋当时为啥要吐啤酒,憨蛋说他看着我和育仁喝的香,就美美的喝了一口,一下咽只觉得胃里难受,怕是毒药,就喷了出来。打完憨蛋,敬旺又坐下,一口气喝完他的那一瓶,然后拿过递给我们几个的,一阵又喝完了。喝完后,脸红红的他又吃了一会黑豆,然后掏出一包印着黄色凤凰的“凤凰烟”,给了我和育仁每人一支,他先点上,见我俩还在发呆,瞪了我俩一眼说“吸“,我俩只得点上,美美的吸起来。敬旺又命令我拉起憨蛋,也给了他一支。吸完烟后,敬旺又把没吃完的黑豆给他装进兜里。然后说几个小弟弟,哥就要去远方开创未来了,哥孤伶伶的也没个人送,你们几个就送哥一程。说完起身走向出沟的小路,我们几个跟在他后面,他边走边唱着:“再见了亲爱的梦中女孩,哥将要去远方开创未来,假如有一天哥不再回来,就让月亮照在你窗外。再见了亲爱的奶奶,我将要去远方开创未来,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回来,就让月亮照在你窗外。”她总是重复着这么几句歌词,到最后是连哭带唱。出了沟来到公路旁,恰好县城通莲花唯一的一趟破班车下来了。他一招手车停下,就上去了,上去后还向我们几个潇洒的挥手。真有“我轻轻的来,正如我悄悄的去,我挥一挥手,不留下一点云彩”的韵味”。看着远去的班车,憨蛋说敬旺也真可怜。
敬旺这一走,杳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从此再无音信。
班车走远后,我们三个又钻进公路旁的玉米地里商量明天去砖厂抱砖的事,正在讨论的时候,我看见同班的招弟从路边上来了,就跑出玉米地拦住招弟,问今天班上发生啥事么?招弟说今天班上没发生啥事,就是你和育仁、二队的憨蛋三个没来,马老师还叫我晚上到你两家看看。招弟走远,我钻进玉米地给育仁和憨蛋说了我打探的情况,二人也挺纳闷。安静了一会,憨蛋说可能咱们真的把建强给治服了,兴许给他爸没说。育仁说为了保险期间,还是找个五年级的学生再问问,看有啥情况么?我说都一群一群的下学,人多了不好问,咱们不如直接去你玉驹哥哥家找他问。我们几个钻出玉米地,来到育驹家门前叫出育驹,问他家班上发生啥事着么?育驹说都好好的,就是建强的脸有些肿,同学们问他是咋回事?他说背书时不小心叫篮杆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