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悠悠无涯,它就像是一阵从树梢上、枝桠旁吹来的轻轻浅浅入睡的微风,“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我总是喜欢在悠悠时间里信步漫游,恍惚间觉得那就是自己最喜欢的散步方式。
走着走着,有人会中途出现,陪我一起走,可以是只走一段路,也可以是一直相伴而行下去。我们一起看过一片又一片风景,一起构成一段又一段回忆,这已然就足够。
不过后来,我才恍然大悟:时间才是这世上最富有理想和情怀的游吟诗人。它在岁月长河里喑哑的呻吟,其实便暗示着它早已谋篇布局,妙笔生花间,便设计好每一场关乎成长、关乎岁月的诀别诗,只是有时候会猝不及防而已。
眼看着,我的学生生涯彻底就要划上句号了,我的心里五味成杂,难以言表,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
只是有时候我会坐在自习室里听着窗外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的树叶声发呆,想象着,漫长的寒冬,自己正待在暖香软糯的被窝里看电影,是一部上了年代的文艺片,就这样,任由时间从指缝悄悄溜走,而此时,小屋里壁炉烧的正旺,窗外飘着漫不经心的雪瓣。
如果有人问我,这世间万物,究竟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为别离作序,我会告诉他,不是坚硬、永恒的大理石,也不是绘画和音乐,而是刻在时间上的话语。
在时间中漫游,我会期待每一个永恒的崭新的明天。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惊觉醒豁过来的时刻,看着白日里闪过的星辰醉心其间,可一转眼,就得挥一挥手,和眼下的时光匆匆作别,在某些个莫名的瞬间,从心头油然而生的眷恋,不绝如缕……
不过我依旧坚信,我的每一个明天,都是一首崭新的迎春诗。
临近毕业,我天天泡在文献里折磨自己,不是图书馆就是自习室。虽然每天都在眼前的苦难中煎熬,但我深知,人生漫漫,谁都有自己的专属苦难。可以因为熬不过去而大放悲声,也可以双膝一软选择求助他人。只是为了推卸责任而声称“时间不够用”,实在是找了一只最无水准的替罪羔羊。所以我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争分夺秒……
直到把毕业论文第六稿修改版发至导师邮箱,我才真正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之前看朋友圈有人嘲笑国外都是水硕,我现在真想吐槽,哪里水了,他自己来感受下试试。毕业论文第六稿定稿之前,我还抽空想,加油好好准备,等毕业论文答辩完出成绩了,要好好出去玩一把,好好潇洒一回。结果还没等到答辩,章乐瑶就来利兹找我,她看我这段时间又在社交媒体上失踪了,就猜到我正在为准备毕业论文而苦闷闭塞,所以打算过来陪陪我,带我散散心。
那天接到乐瑶后,看时间还早,在她提议下,我们打算去看一场爵士乐演出。这是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去看爵士乐的live,所以内心难免还是有些激动难以言表。
去完那场live之后,我很庆幸还好我和乐瑶去了,也正是在那场live中,我才真正感受到爵士乐果然是浪漫主义的缠绵情调。现场的歌手,用富有磁性的声线,质感沙哑的声音,娓娓道来的吟唱,诉说着一段段关于他和她的过往,情意绵绵,只抵听者的内心深处,销魂又温柔,伤感却慵懒,绝对称得上是一场曼妙绝伦的音乐盛宴。
乐瑶在我这里待了短短一天半,就得回去继续忙手头的事儿,那天我本来约了和舍友讨论关于毕业论文的事儿,不过为了送乐瑶,我就和舍友又改约了时间,舍友还吐槽我小题大做,车站离得这么近,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走了,我还专门送她,我没回答舍友,只是心里想,乐瑶我必须亲自送。
我一向以来都加倍珍惜能时常约出来见面或者说想我了主动来见我的朋友。每一个嚷嚷着要见面的日子,难得是个好天气,晴雨不定是常态,再加之现在的口罩原因,出行更是困难,我们的距离也不近,她也在为自己的学业奔波操劳,前段时间忙设计展忙到半夜。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利用短暂的休息日,马不停蹄专门过来看我。我知道,这样的朋友,一定是我一辈子都值得用心珍惜的,时光给予我盗不走的温柔,而她赐予我时光。成年人的世界里,再也不见很容易,再见一次却很难。
毕业后,我和乐瑶都决定继续留在国外,我一个人依然留在英国利兹,我导师的朋友给我推荐了一份配音的工作,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参加了面试,没想到成功收获入职offer,我想,如果顺利的话,我就可以一边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一边继续学习配音方面的相关理论,准备再考个关于配音的二学位。乐瑶和男朋友毕业后继续留在澳洲,他们合租了一处公寓,我去过一回,设计的很有氛围感,是梦想中温馨的眷恋的家的模样。
日子不算怎么风生水起,但现在平平淡淡、忙忙碌碌中大体上是在按照自己预想的节奏发展。又待了大概将近两年半的时间,我回国看望父母,顺便给他们办出国旅游的签证,就在这段时间,和老朋友聚会时,无意间得知,马梓豪结婚了,女方是他的研究生直系学姐,他们才交往短短三个月,就领证结婚了。还好我和他的朋友圈里共同好友很多,所以我总算也是朋友口中得知他的现况。和王汐颜再次见面时,她还替我吐槽马梓豪,说他太怂了,结婚都没有邀请我,好歹意思一下啊。结果他就连马璟安、李昀宸、王汐颜也都没有邀请。
在我得知马梓豪已经结婚的这天,好像并没有当初分手时那么难受了,不过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冷冽的风不小心吹在了难愈的旧疾上。让我原本斑驳的回忆,又在心海泛起波澜。这天晚上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做梦梦到去参加马梓豪的婚礼了,梦里,他邀请了我,我站在宾客区最后一排的台阶上,远远望着西装革履、身材高挑、帅气满溢的他,手挽身着白纱,画着精致妆容的她,深情款款地走过红毯,迎接着亲朋好友们的祝福。他携着她路过我的时候,冲我文质彬彬地莞尔一笑,那一笑,是那么熟悉,恍惚间带我回到了和他初次见面的那个特别的蓝色清晨,紧接着我的回忆牵引着我来到了那个浪漫微醺的仲夏夜:
“我们以后结婚要请好多好多人。我要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给你办一场朋友圈里最盛大的婚礼。对啦,让王汐颜、章乐瑶给你当伴娘,让马璟安、李昀宸给你当伴郎。”
“那个,我不喜欢热闹,人太多了放不开。”
“芊宝,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啊?”
“我想咱们就来个旅行结婚吧,领完证直接去云游四海。”
“当闲云野鹤啊?”
“什么闲云野鹤啊?你是欠打吧!旅行结婚多浪漫啊!”
“我开玩笑的!老婆!我也喜欢旅行结婚。不过,我们就不再旅举行什么仪式了嘛?你们女孩子不是最看中仪式感的嘛?”
“什么叫我们女孩子最看中仪式感啊?”
“我错了我错了老婆,我体育生,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这样,为了消消气,我邀请女王大人你,罚我去角落罚站!”
“我没有生气宝贝,我只是不喜欢你每次讲话都说女孩子女孩子什么什么的……女孩子各有各的美,我不要你每次拿我和别人做比较,我就是我,我只是我。”
“好啦好啦,乖乖,臭老婆,我记住啦。以后,你在我这里,你只做你,独一无二的你。好不好嘛?抱抱!过来。”说罢,马梓豪一把把我揽在怀里。
“还有啊,宝贝,我不要你以后叫我女王什么的,咱们之间是平等的,别为了我失去你自己。”
“嗯嗯,我知道啦,老婆你真好。那你打算惩罚吗?”
“当然不会啊,傻瓜,我怎么会惩罚你啊,咱们恋爱这么久,你看我啥时候打过你骂过你?更别说惩罚过你啦。咱们以后不说惩罚好不好嘛?”
“好的呀,好的呀,老婆。那你快继续说说你咱们对婚礼的想法。”
“咱们领完证,旅行结婚完了回来之后,再举行一个简单的party,主题就是化妆舞会,歌曲放蓝调、爵士、雷鬼、民谣、乡村、流行。再说了我们旅行一趟回来肯定会带一些旅游地的特产或纪念品回来的,刚好可以在party上分给朋友们。”
“老婆,你好会生活哦,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每天很巴适得板。”“对啦,刚好让王汐颜、章乐瑶、马璟安、李昀宸他们四个玩角色扮演,让两个男生穿伴娘服,让两个女生穿伴郎服。还都得化妆,这样一定很有意思。”
“哈哈哈哈,你好坏啊。”
“其实我今晚还可以更坏一点,你想看吗?”
“不看不看,今天看不了,今天我来大姨妈了。”
“好的呢,等你哦,老婆。”
“别闹啦,接着听我说。”
“好啊好啊,你说。”
“关于家里的长辈,我们可以旅游一回来,就组个简单的饭局,约双方长辈们吃个饭,再给他们送上我们旅行婚礼途中挑中的礼物,聊表心意就行。”
“老婆,你好贴心啊,有你真好,我好幸福。”
“我也是啊,呆呆兽!”
“哈哈哈哈?呆呆兽?你说谁是呆呆兽?”
“就你啊,你是呆呆兽啊。”
“你再说一遍哦,老婆。”说罢,马梓豪一脸坏笑,竟然挠我的痒痒肉。
“啊啊啊……别挠别挠,太痒了啊……啊……你好坏啊……”
“哈哈哈哈那你还说不说我是呆呆兽了啊老婆?”
“我就要说!”
“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哦,老婆……”
“别别别,真的很痒……”
“不嘛……我就要挠,谁让你说我是呆呆兽……”
“你不觉得呆呆兽很可爱吗?老公……”
“?你刚刚叫我什么啊?老婆……哈哈哈哈……嘻嘻嘻……”
“哥哥!”
“不是,不是这个的,老婆,前一句……前一句叫我什么……”
“老公……”
“哎,对嘛,你叫的好甜哦老婆,小心今晚呆呆兽把你吃了哦……”
……
在梦里,我还不仅仅梦到了之前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梦见在婚礼上,那个女孩穿的婚礼礼服,正是我之前看中的那款……只不过当时我和他说,我更喜欢汉服样式的婚服……不过如果我和他举行婚礼的话,我会亲手把捧花递给他,告诉他,新娘把捧花递给新郎,是希望我的新郎,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拿着捧花来向我求婚,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他……
早晨依旧成功被闹钟吵醒,我才凭支离破碎的梦中场景,意识到又梦见他了,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很少梦到他了。之前他和我谈恋爱时,每天都会在备忘录上记下当时一起经历的小甜蜜或者他想对我说的话,我问他每天这样写写写,不麻烦吗,他说记录我和他恋爱的点点滴滴,一点都不怕麻烦,他要把这些第一手资料好好留着,以后工作赚钱了,要出本书,记录下我和他恋爱的所有甜甜蜜蜜,名字就叫《共赴星宴》。书出版后要在我进产房给他生小宝宝的时候,再连同一大捧玫瑰花寄给我,花束里放的卡片上写上:“为母不必则刚,依旧做你想做的那个小女孩就好。”当时听到他说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感动的哭了,他还嘲笑我泪点太低……
不过眼下看来,所有的这些,都已然化为泡影。
他曾说我们一起看过很多很多场星星,以后还要在每一个仲夏夜共赴星宴,把每一场关乎我与他与星辰的浪漫约会拍照记录下来,还要把当时的所感所想剪成vlog发在我俩的社交媒体上,文案我负责,剪辑和发布他负责……他还说要带我去到我向往依旧的星星城——禾木村,共赴星宴,以后还要看遍全世界最多最亮最好看的星星。
可惜如果并没有如果。
他失约了。
永远都失约了。
后来,我继续回到英国,继续做着关于配音的工作,每次配到男女主分手的桥段,我的情绪爆发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信手捏来,配一遍就好。同事们都说我是黑马,很有天赋,情绪爆发力强,我总是轻微笑笑,默不作声。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仅仅是多了一份珍贵的体验而已。
再后来,我也遇到了我现在的男朋友,他叫Cohen,我给他的微信备注是“公主的骑士”,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英国男孩。在遇见他之前我以为我内心的原野上早已盛开不出玫瑰,在遇见他以后,我发现,他又让玫瑰奇迹般的绽放了。金黄、殷红、象牙白……各色玫瑰,夺目耀眼……此刻,我原野里的花圃不再模糊,它早已在Cohen的精心呵护下光彩照人。
我和Cohen在遇见彼此后,都愿意在每一个春天坠入爱河,爱上挡风玻璃滑落的雨滴;爱上如诗的慵懒阳光勾勒;爱上远方地平线上群山的曲线……
他因为爱上了中国女孩,所以也爱上了中国文化,并请假陪我一同回家看望爸妈。他和我在一起后,也开始尝试着吃饭用筷子,开始喝热水,开始提着见面礼来拜见我父母,这一切中式习俗的开始,都是因为爱上了我。
世间真正相爱的人,才会有多爱你,就把自己活成了你。在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去迎合对方,慢慢活成对方的模样。他跟我来到我的故乡,语言不通,也没有朋友,只有我和我的家人。
“I will do everything for you my baby princess ,my beautiful angel.”这句话Cohen总是挂在嘴边,也总让我热泪盈眶。我能为他做的、想与一起他做的,便是在闲暇时游山玩水,看遍天下名山大川和亮色风景,余生为伴。
在从前经历的几段不算成功的恋爱中,我也渐渐明白:当你没有爱情的时候,你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你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孤独;你不会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情绪无形之中被对方掌控;你不用去花时间刻意地曲意逢迎;你不用去花心思讨好谁,取悦谁……
你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有自己想去尝试的新奇体验,有自己计划了许久想去做的很多事,有广泛的交际圈,有自己的价值支点。
在我看来,爱情也不是简单的用固定的模式拼凑七巧板,或者说,也不是为了要找到一块可以互相缝合的拼图。
在我看来,理想中的爱情更应该是一个圆碰到了另一个圆,你拥有丰盈的生活和自足的人生,他同样也是,你们刚好在旋转的轨迹中邂逅了彼此,你靠近他,不是因为你需要他,而是因为他足够吸引你,恰好,你也足够吸引他。两个圆走到一起,也不是为了嵌合,更不是为了谁要套住谁,你们两个会在前行中交互,进行同心的拓展,扩展彼此的半径,成为一个更大的圆。
在遇到真爱之前,请你务必保持清醒、克制、冷静、简单、真诚。对自己要有一个清楚的自我认知,要足够了解你所生活的周遭的世界,平静看待优劣得失,给自己足够自我完满的精神空间。
当你的生活状态体现出的是不需要一份爱情的时候,或许你才需要一份真正的爱情。所以在遇到这种状态之前,请先好好做自己,戒骄戒躁戒熬夜,多读好书,多听歌,多刷电影,多做很多你想做的有意义的事……
也正是后来,我才恍然大悟,当处在恋爱中的两个人都开始真正觉得自己是从一种个体主义的状态里跳脱出来了,那么这个时候,恭喜你,你可能就遇到真爱了。
我想,现在的我和现在的Cohen就是这样。
……
我依旧会像多年前那样,拥有很多个蓝色清晨,只是那些个蓝色清晨,不再如那年遇到的那般,那么特别。
祝好,我曾遇见的,那片特别的蓝色清晨。
——
全剧终。
感谢一路走来,始终陪伴这个故事的每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