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我收到了天帝的传唤。小宫娥领着我去到天帝面前。
他威严地坐在高位,半眯着的眸子望向我,摒退了侍奉的宫娥。
没等他开口,我道:“陛下,咱们聊聊岁谕吧。”天帝眸光复杂地看向我。空气有些凝固。
我站着不动,口气淡淡的:“陛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半晌,天帝突然笑起来,他说:“你们圣灵一族,果真是都这么不讲规矩。”
“这话你还是到天后娘娘跟前说去吧。”我毫不客气。气氛却是正常了起来。
天帝性子还是不错的,往日天庭上,他就总是被各路神仙怼的毫不容气,却也不计较什么。所以我才要问个究竟,他这样的,怎会在明知岁谕叛出神界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秘而不宣并且公然称之叛神?
天帝爽朗地笑着,眉宇间有皱纹缩在一起。
“小浸月,好歹是朕看着长大的,对朕就这么不客气?”他打趣我。我翻了个白眼:“倘若你没有因为一个青楼就把我扔到凡间呆个几十年,我或许还会客气点儿。”
话虽如此说,但我也知道天界的规矩,倒没什么怨念。他叹了口气,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那,浸月,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笑容逐渐消失了,皱纹在面上铺开,显出几分疲态。
……
走出大殿,我神思恍惚,正撞见偷听的圣灵泉英。
他见我出来,直接扯住我,咬牙切齿:“你小子怎么和,和……叛神扯到一起了?!”
他压低了音量,话落还四处看了看。
不知他听到了多少,我没什么法力感应不到,天帝却是不可能不知晓,难怪他说我们圣灵族都不讲规矩。
碎玉缪川从柱子后面绕了出来,颇无奈地向我摊了摊手。我头痛地用手扶额,不禁又想起刚刚与天帝的交谈——
“朕要如何解释得冠冕堂皇一些呢?”
“朕知道又能如何?朕也没法子掩盖他的戾气。”
“浸月,你知道吗?在神界古老的认知里,只有带着光辉死去的,才能是神明,所以,哪怕是被迫,光辉这物,说没就没了。这无理冷情的认知,人仙都一样。”
我记得我最后似乎颤抖着问出一句:“所以,岁谕他只能选择战死?”
“对,除非他战死。既然选择带着戾气活着,就是耻辱。“天帝有些悲悯。
耻辱?
我感觉浑身发冷。
兢兢业业站在盛名之巅的神明,成了耻辱?
“所以,他只能是叛神,旁的,不用别人知道。”我喃喃。
什么都不说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有时候解释越描越黑,让不信的人更加唾弃,信的人至多也是几句唏嘘——可惜了一个执法神。
或许几百几千年过去,不明真相的人们还会不解,他为何要叛出光明的神列,转身投入无尽的深渊?
岁谕当初想必也是不满的,因而和天帝战了一场,最后定是想明白了这些,自己离去。
不管什么,满身的戾气就是原罪,是叛逃,是堕落,是一切一切罪恶的开端,即使从未做过什么。
何必呢?倒不如自己体面地离开。
可真假谁知啊……
天帝说,那是他最后一次执法——将仙界的剑指向自己。
最公正的执法神的最后一次执法,随着血色落下帷幕。
回忆结束,我回过神,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生疼。泉英担忧地看着我。
我佯装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啊,有什么问题吗?”
泉英瞪圆了眼,一拳打在我肩头,然后被缪川微微揽住才停下对我的拳打脚踢。
"那是叛神啊圣灵浸月!你以为跟他扯上关系很酷吗!修邪术很光荣吗!你简直……”
虽然他可能没听到我和天帝后来的对话,但这话还是让我感到难受了。我知道天帝对他的偷听视而不见的用意了。
突然很疲惫。
我挥了挥手,没再过多解释什么。
“泉英,帮个忙,再把我丢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