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才不过一天,冥府的牛头马面就给钟琳琅传来了消息,让她不必着急回去,他们已经找了另外一位判官来代职,并且让她尽量把事办好。
出人意料的是,傅景策带着钟琳琅来到了一出院落。
说是院落,其实是一座很朴实的小茅屋。
钟琳琅站在门口四处打量了一下,摇摇头,“这屋子建的不好。风水不好,还建在妖域和人间的交界处,太危险了。”
傅景策赞同般地点点头,“说的不错。这里就是柳挽衣生前的住处。”
走进屋子,里面装饰得很简朴,只一张小方桌和一张床,还有一个小灶台。
钟琳琅伸手拂了拂凳子上的灰,转身坐下,“说吧,现在怎么办?”
傅景策沉吟了一会,“自从那天出事之后,我也没有再看见她。魂魄虽然被打散了,但不至于原身也跟着毁灭。”
钟琳琅点了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凡人是个极其脆弱的存在,一旦被卷入战争,就很难有好下场。
现在柳挽衣的原身也不见了,应该是被带走了。至于用来干什么,还不清楚。
“我没有她的画像,”傅景策抬手拨弄着赤水剑上的玉坠,回忆道,“她喜欢穿素色襦裙,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发髻上插着一支银簪。”
钟琳琅点了点头,将特征记住,“我去找原身?”
“我去找她散落的魂。”傅景策默认分工,“如果找到了,传消息给我。”
钟琳琅点点头起身,不再犹豫,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出去,直奔人间。
她总觉得,偷了柳挽衣原身的“人”,多半是是不能被称之为人、却想融入人间的。
然而她在附近的街区转了好几遍也没看见柳挽衣的原身。
钟琳琅叹了口气,索性寻了个小摊坐下,要了碗阳春面。
面被热气腾腾地端出来,在微寒的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钟琳琅拿了双筷子,挑起几根细面。
面还没送入口中,她就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
盯着她的人似乎是个女人,目标明确,直接朝着那碗面奔了过来。
钟琳琅极快地反应过来,伸手拦住了她。桌子因为这猝不及防的撞击而摇晃起来,面碗一下子倒了下来。
滚烫的面汤飞快地溅出来,洒到那女人手上。女人吃痛地叫了一声,抬头愤愤不平看了一眼钟琳琅,转身就跑。
正是这一眼,钟琳琅彻底看清了她。右眼角下一颗泪痣,发髻上插着银簪,素色襦裙沾满了灰尘,清秀的面庞上也多了几道血痕。
这是柳挽衣的原身没错了。钟琳琅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追了过去。
“柳挽衣”跑得很快,钟琳琅却还是闻到了浓烈的妖气。她一边追一边念念有词,捏了个符扔过去。
符纸轻松地附在“柳挽衣”的背上,很快身体里的妖怪就被逼了出来。
钟琳琅赶快冲出去接住柳挽衣的原身,她也看清了那只妖怪。
那只妖怪是狐妖,不过是半大孩子的年纪,发色微棕,头顶上长了两只尖尖的耳朵,身后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看着很让人怜惜。
钟琳琅刚想开口,就见那狐妖嘴巴一撇,竟委屈地哭出来。“我的面给你洒了,我的面……”
哭得十分伤心。
钟琳琅突然萌生出一股罪恶感,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只会哭唧唧、毫无伤害力可言的狐妖。
“额,你哭什么,大不了我再给你买一碗面。”钟琳琅低头看着小狐妖,顺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狐妖立马止住了眼泪,做出一副乖巧样,“谢谢好心的姐姐,我叫阿福。”
钟琳琅还在心说这孩子表情控制能力真强,那边的阿福已经高高兴兴又附了柳挽衣的身。
“我这副样子,会吓到人。”阿福解释。
倒是个心不坏的妖怪。钟琳琅默许了他的行为,领着阿福去面摊上吃面。
阿福吃起面来狼吞虎咽,像是很久没吃过饭了。钟琳琅趁他心思全在面条上,套出来不少话。
阿福虽是狐妖,但却没什么法力修为,父母双亲也都死在了不久前的仙妖大战中,只留下小阿福孤苦伶仃一只妖,而族人忙着恢复生产也没有多管他,因此阿福确实饿了很久。
至于柳挽衣,阿福说他是在一个山崖口发现的,见只空有一副躯壳,但没有灵魂,于是自己便附身上去,想去人间找点吃的。
倒也是只苦命的妖。
钟琳琅一边看着他吃,一边给不知道在哪的傅景策传了个信。
“已找,速归。”
傅景策果然速度够快,当钟琳琅带着阿福回到小屋时,他已经坐在桌前喝茶了,身侧放着他的赤水剑,上面沾满了血。
“聚魂盏,给我。”傅景策淡淡抬眼看她,钟琳琅立马把灯盏递了过去。
傅景策放下茶杯,拿起剑,对着自己的手划了个口子。赤水剑察觉到这是主人的血,立马不安地骚动起来,附在上面的一丝游魂也被成功地剥离出来,乖乖进了聚魂盏。
“你这剑上的血,哪来的?”钟琳琅觉得他应该是才打完一场恶战回来。
“没什么,杀了几只妖,拿回来该得的而已。”傅景策淡定地拿出白纱裹手,周身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钟琳琅脑补了他大战好几百只妖怪的场景,不禁头皮发麻。
“你这里妖气很重啊。”傅景策凑过去,话是对着钟琳琅说的,眼睛却看着被阿福附身的柳挽衣。
阿福很识趣地出来,下一秒就被吓哭了。
“哇哇哇!”阿福哭的很伤心,“我知道你,你是、是魔、魔神,你刚刚说你杀了几只妖怪,我也是妖怪……哇哇哇!”
“……”傅景策无语,接着又讽刺道,“哪来的小屁孩?以为熏了麒草身上就没妖味了?”
阿福显然是听出来他话里赤裸裸的嘲笑,再加上那句刺耳的“小屁孩”,他哭的更大声了。只不过这次是悲愤的哭声。
傅景策被他吵的头疼,恶狠狠道,“你再哭我就揍你,和那些个妖怪一个下场。”
阿福立马噤声,想哭又不敢哭。
钟琳琅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却又被傅景策瞪了一眼。
此刻他还在包裹手上的口子,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戾气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毕竟从年龄来说,他不过是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