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秋一连一个礼拜都没有拉着黄明昊想方设法撮合范丞丞和孟尔玉,甚至安琉衣在听她说了什么后也收敛了一些,这让黄明昊有点不习惯。
孟尔玉病情有些反复,才好了两天,这两天就又要晚自习请假去吊水,范丞丞恰巧也因为胃病请了假,放学路就剩他们两个人,正方便了他问东问西:
黄明昊“你这两天怎么不做民政局了?”
施秋摇摇晃晃地骑着她的电瓶车,闻言慢悠悠叹了口气:
施秋“那天从尔玉家里走的时候,范丞丞和我说了几句话。”
她颇有些惆怅地想起那天来,正是傍晚时候,天灰蒙蒙的,跟范丞丞眼底是一样的颜色,一眼望进去皆是化不开的难过。
他穿得不多,显得有些单薄。双手插进口袋里,像漫不经心似的,说出的每个字又都郑重其事:
范丞丞“我其实比你还着急一些。”
他是少年,少年最多的就是冲动与意气用事,他多想拥抱他的女孩,想支撑她艰难前行的每一步,想把她的笑与泪全占为己有,可每一次伸出的手都又收回,每一次即将开口的话又全被空气淹没。
少年本该无所顾虑,不问结局,可他偏偏瞻前顾后,害怕结局。
他并非没有拥有她的勇气,但没有让她去承担这一次不管不顾的勇气。
范丞丞“她承载了太多了。”
范丞丞没有回头,路灯穿过枝桠,照亮他低垂的侧脸。
范丞丞“我没理由让她再去担负一次没有结局的风险。”
他们可以谈恋爱谈得肆意妄为,可以许下所有一起走下去的承诺,可是青春期的风太烈了,稍有不慎就吹开紧紧相握的手,然后沙子迷了眼,再抬头就是再也不见。
他可以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但是他的孟玺不可以。她太瘦弱了,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消瘦,那样的风吹过来,他怕他再也找不见她。
他无声弯唇:
范丞丞“希望我们可以走过这一次飓风。”
等风吹过去,等十六岁的雨停下,等他们的天空终于重新看见彩虹,他也许终于能迈出那一步,去和她看以后的风雨。那时就算再有风来,她也有承载的气力。
路灯的光算不得多明亮,但大约是直视过去的缘故,施秋忽而觉得眼睛有些疼,以至于她错开目光的时候,眼眶一酸,就有什么流出了眼眶。
孟尔玉离家出走走投无路的那一天,她把人接到家里来,知道这小姑娘好强,她什么也没问,但睡下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她悄无声息落下的眼泪。
那些关于父辈的事情,她依稀知道一些,也是那一天起,她才知道自己几年间的好友都在经历着、隐瞒着一些什么。她只想着让范丞丞走进去,想让他为孟尔玉照亮那些晦暗,却忘了他也许有一天也会走出去,给她留下更深邃的黑暗。
少年人的背影稍显单薄,立在早春的寒风里却格外坚定。施秋望过去,突然意识到,也许他的喜欢早比她想象的深沉,不是一次脑热的横冲直撞,而是深思熟虑的守护。
那就把一切交付时间吧。
飓风终会过境,雨过总会天晴,他们被淋湿的十六岁会被阳光晒干,变成苍老泛黄的书页,带着校服上洗衣粉的香。只要爱入深海,便不惧飓风带起的潮。
黄明昊“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一点沉默过后,黄明昊难得正经,定定地望着前方:
黄明昊“他们本来就这么好,好得比那些情侣都好一点。他们还不怕失去,不怕疼,只要走下去,就可以有结局的。”
黄明昊“我们等着看结局就好了。”
施秋侧过头来看他,后者眉头微蹙,显然是在深思熟虑。她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却又觉得好笑:
施秋“黄明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经了?”
方才建立起来的严肃气氛顷刻间就被打破,黄明昊庄重的标签被迫崩塌,一个眼刀就甩过去:
黄明昊“什么气氛都被你破坏了,难怪你没有男朋友。”
施秋“我靠你是不是欠打,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他们住得离一中都远一些,走的路上又没什么车,于是竞速赛显得肆无忌惮,黄明昊仗着自己车子的性能好,加一把劲就冲了出去,施秋只能骑着她快要没电的小电驴在后头拼尽全力地追。
好吧,青春期何止飓风和雨,更多的时候洒满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阳光灿烂,铺在上下学的路上,甩了一地的笑声闹声。
如果没被抓到一巴掌拍到新剪的寸头上就好了。黄明昊揉着脑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