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餐后,耶尔丁老爷来看小姐,他们在接待室里密谈。
孩子们谨慎地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杰拉尔德到楼上去取铅笔,看见好奇的伊莱莎正用耳朵贴着接待室的锁孔偷听。于是杰拉尔德拿着本书在楼梯口坐了下来,在这里听不到谈话,不过可以看见接待室的门。
耶尔丁老爷出来的时候他咳嗽一声,想引起他的注意。不过,耶尔丁老爷并没有注意到,他笨拙地找到了他的外套和雨伞,泪丧地走了。
他走的时候门没有关,杰拉尔德听见悲伤的抽泣声,显然,小姐哭了。他说:“嗯,还没多长时间呢,就开始吵架了!我可不希望自己有什么情人。”不过,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未来担心了。伊莱莎随时都可能出现,毫无顾意地进去,看见小姐伤心的样子。杰拉尔德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走进房间,掩上门走到她身后。
“完了,”小姐说,“他不和我结婚了!”别问杰拉尔德怎么栓赢得了小姐的信任,故事一开始他就表现出了和大人融治相处的才能。他握住小姐的手,样子就像安慰生病的母亲:“请别这样了!”你可以想象,他是如何温柔地请求她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
当然,杰拉尔德知道,在一定程度上,这是戒指的错。小姐的故事,当然是不同寻常的。
“耶尔丁老爷昨天吃完晚饭后,到花园里去想了一会儿。戴着戒指,他疯狂地以为自己看见雕像都活了,脑子都被那些仙人扰乱了。他看见阿波罗和阿芙罗狄蒂,想起了你们的故事,于是希望自己变成雕像,跳进了湖里,到小岛上参加仙人的圣宴。到了早晨,他清醒了许多,万神殿已经消失了,他却还以为自己是座雕像,在花园里躲到八点过。他又变回了人,他跟我坚持说这都是真的,他疯了。一个疯子怎么能结婚?我真绝望啊!生活毫无意义。”
杰拉尔德真诚地说:“还有希望,小姐。没什么可绝望的,他没疯,那也不是梦,是魔法。”
“不存在魔法这回事儿。”小姐呻吟道,“他就是疯了。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才见面,他高兴疯了。”
“他跟你说了众神?”杰拉尔德温柔地问。
“这是他想象中最疯狂的事儿啦。他说木星神明天约他月亮升起的时候在庙里见。
“对啦!”杰拉尔德说,“对啦,亲爱的漂亮小姐,别傻啦。
明天他去庙里,我们就一起去吧,到时候一切都明白了。拿着手帕,小姐,别哭了,他是你最亲爱的人啊。
这番劝说并没有白费,她拿起手帕含泪笑了:“淘气鬼!你又耍他了,就像那天闹鬼一样?
“我不解释。”杰拉尔德说,“不过,我可以发誓,你知道英国人誓言的分量,对吗?我没有撒谎,相信我!”
小姐擦干了眼泪说:“好吧。”然后她又吻了他。因为她正悲伤着呢,杰拉尔德就没有反抗,心里想,反正她高兴,我也没损失。
月亮快升起来了,半信半疑的法国小姐还是那么热切渴望见到耶尔丁老爷,哪怕他已经完全疯了。她跟着四个孩子穿过带露水的草地,月亮还没有升起,但月光已经和天空中的暮色混为一体,将天空染成了粉紫色。
他们到了。一个黑影出现了,小姐离开孩子们,走了过去,投入他的怀中,是耶尔丁老爷,他叫她走。
“哦,不行!”她叫道,“要是你疯了,我也就疯了。我要跟你在一起,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孩子们感动地听见了她的话,虽然他们觉得听别人谈话并不好。
耶尔丁老爷问:“你怕吗?”
“怕,”她笑了,“和你在一起,我不怕。”他让她挽着他的胳膊,孩子们听见她的叹息声,“你怕吗,亲爱的?”
杰拉尔德走过去说:“要是你戴上戒指,就什么也不怕了。
非常抱歉,但我们的确听见你们的谈话了。”
小姐又笑了:“没关系,你早就知道我们相爱了。”耶尔丁老爷给小姐戴上了戒指。他们站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浑然一体的雕像。
月亮出来了,月光斜斜地洒了下来。孩子们走到了那对情人身边。月光越来越斜了,从石头另一面向中间蔓延开来,然后移到了石头中心的位置。最后,就像一道喷泉一样,月光喷泻出来,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们看见远处沉睡的花园,还有穿过暗绿色的花园朝这边走来的一个个身影。
石兽第一个出现,奇形怪状的巨大动物,似乎都是来自遥远的远古时代的动物,还有庞大的鸟类,它们爬到山上,站在了圆圈的外围。然后,是那些并非来自花园的神,它们来自埃及和亚叙,长着公牛的身体,鸟的翅膀,鹰的脑袋,猫的脑袋,还有大教堂来的天使,斯芬克斯,都是复活的石头雕像。最后是那群邀请他们参加这次聚会的大理石雕像。
没有人说话。众神安静而又快乐地飞进了光圈之中。
孩子们原来想问许多问题,而且众神也答应回答。但是,他们现在没有人问了。来到了这里,一切都清楚了,已经不用再问。
后来的事儿,他们没有人记得了。他们只清楚地记得,他们曾经来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美妙而惬意。但是,第二天他们见面说起这件事时,却发现他们的记忆不尽相同。
这些石头生灵都围绕着月光下的石头,月光如水花般飞溅开来,给所有的一切沐浴了一层白色。他们仰起头来,同时喊道:“光!”声音如波浪般一浪接着一浪。然后,光线停滞了,睡意轻柔地钻进他们的眼中。
草地冰冷地挂着露珠,浮云将月亮掩住了。他们六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丝毫没有害怕,他们拥抱,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深情。
“我想去看看小岛上的山洞。”小姐温柔地说。
他们安静地走进了沉思的夜色,到了船屋旁,松开了锁链,扰乱了湖面的星星和百合花。他们到了小岛上,找到了那些台阶。
“我带了蜡烛。”杰拉尔德说。
他们走进了灵魂之神的殿堂,雕像散发的光芒照亮了殿堂,一切都如孩子们以前见过的一样,这里是愿望的殿堂。
“戒指。”耶尔丁老爷说。
“戒指,”他的情人说,“是很久以前给予人类的。我家的一位姑娘把它给了你的祖上,让他建一座跟她的房子一样的住宅。所以,这个地方一半是由爱建造,一半是由魔法建造的。但是她并没有在活着时看见它,这就是魔法的代价。”
这种说话方式非常不像小姐,但她的话还在继续:“除了对孩子们,这枚戒指要求你用付出来换取魔法,你为你得到的付出了代价,这就是疯狂的恐惧。只有一个愿望是不计回报的……”
“什么愿望?”
“最后一个愿望,”她说,“我可以许最后一
个愿吗?”
“当然可以。”所有的人都说。
“那么,我希望,戒指的魔力消失,一切都恢
复原状。戒指是我们彼此相爱到永远的信物。”
她的话音刚落,魔法的光消失了,殿堂里一
切美轮美奂的景色都消失了。在杰拉尔德的烛光下,这儿只是个粗糙的拱形山洞,灵魂之神的雕
像也只是块石头。杰拉尔德将蜡烛放下来。小姐说:“这就是她的坟墓。”
第二天,这些事儿已经没有人能记得清楚了。当小姐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手上的戒指只是一枚普通的金戒指。那些珠宝也消失了一半,剩下来的也不是藏在嵌板下,而是放在光秃秃的天鹅绒架子上,而弗洛拉神殿的后面,也根本没有什么通道。
城堡里的大部分秘密通道和房间也消失了,院子里也没有那么多雕像了。有一大块城堡也消失了,不得不花钱修理。不过,剩下的珠宝足以支付这巨额的费用。
戒指的魔力消失得如此之突然,这使得所有的人都怀疑它以前是否存在过。
但,可以肯定的是,耶尔丁老爷娶了小姐,在婚礼上,她戴着一枚普通的金戒指。你应该知道,这就是那枚魔戒。不过,它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保证小姐和她的丈夫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了。
要是你觉得这个故事不过是那四个孩子利用我的轻信而胡编乱造的,那么,为什么在那个晚上之后,当地的报纸有这样的报道?